“阿亮学长,我有话想对你说,我很喜欢阿亮学长,已经喜欢三年了。我所做的一切,我努力改变自己,都是为了你。我去报名参加舞蹈社,去演话剧,去当军乐队指挥,努力让自己学业进步,都是为了你。但是我现在知道,我最该做也早该做的事情就是亲口对学长你说:我喜欢你”
木棠和李媛媛还有乔赢,坐在她的木板床上看着电视里面的女主角对着男主角告白,念出了这段话。
木棠撇了撇嘴,往后一仰,躺到了她的木板床上。
“我们学校怎么没有舞蹈社,话剧社,军乐队?”木棠惆怅地说道。
坐在她旁边的李媛媛听到她这样说,抿着嘴笑。
乔赢拍了她一下大腿。
“哎呦,你干嘛突然打我”乔赢这一下并没有手下留情,被拍疼了的木棠当场嚎叫了起来。
“马上都要高考了,你不在家好好复习,拉我们来看这个,还说一些没有用的废话”乔赢语气带着教育孩子的语气。
“高考就不能看电视啦,这是什么道理,再说我拉你,你可以不来,你不是也来了吗?”木棠不服气地反驳道。
乔赢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学校在百日誓师前给她们放了一个短短的假期,就像是古时候军队出发前,都会让士兵和家里道别一样。
她们回到各自的家里,乔赢把准备复习的资料都带回来了,放假对她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复习罢了。
她早上帮母亲做完了家务活,就准备复习,结果木棠这小妮子跑过来拉着她说要带她看好东西,就把她拉到了木棠家。
到了木棠的卧室发现,李媛媛已经脱掉了鞋子,盘腿坐在木棠的木板床上,手里拿着老式的遥控器,按着按键,在调着什么。
李媛媛看见木棠真的把乔赢拉来了,笑眼眯眯,拍了拍身边的床,示意她们也上来。
乔赢这才知道,木棠拉她和李媛媛来看之前很火的一部青春电影,《初恋那件小事》。
她本是准备回家复习的,不知道想到什么,心念一动,也和木棠李媛媛一起,坐在床上看起了这部电影。
明明是木棠拉她们来看的,结果木棠自己最先觉得无聊,中途闹腾了她和李媛媛几次,现在关注点还在这些不找边际的事情上。
乔赢瞪了她一下。
这个时候李媛媛适时地出声,“好啦,你们别闹了,还没结束,嘘”说完做了一个食指放在唇上噤声的手势。
木棠和乔赢又各自不服气地互相瞪了一眼,才转头看这个故事的结局。
故事的结局是个美好的结局,暗恋学长的那个女生最后发现那个学长也暗恋她,两个人幸福地在一起了。
简言之就是故事的主角双向暗恋,彼此错过十几年最后又在一起的童话故事。
电影结束,李媛媛感慨道“真好啊”。
她也没有明说,是哪里好。
是两人几番错过,最后还是在一起好啊,还是女主在暗恋的过程中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好啊。
乔赢看了看颇有感触的李媛媛,又看了看半躺在床上一脸不耐的木棠,她踢了踢木棠的腿,难得的带着点兴趣,问木棠“我们的木小仙女看完电影有什么收获呀”。
木棠有点尴尬,因为她什么感触都没有,她就是好奇,这些人在学校都不用学习的吗?
天天又是参加话剧社,又是参加军乐队,还能把成绩提高!
是这些人太聪明了,还是她木棠太笨了?
至于男女主双向暗恋,她就更搞不懂了。
喜欢一个人大声说出来就好了,对方要是拒绝了,就收回心好好学习,努力赚钱,反正自己说出来了,以后不会后悔。
对方要是同意了,那就更好了,皆大欢喜呀。
她不明白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有这么曲折的心路历程。
乔赢看见木棠尴尬的笑就知道了,她对电影里这些情爱还不理解。
也许对木棠来说,里面的暗恋故事还不如话剧社,舞蹈社这些词让她印象深刻。
木棠说不出什么来,她就也踢了踢乔赢,问“那你呢,我们未来的乔律师感悟出什么人生道理没有?”话语间尽是玩笑道。
乔赢想成为一名律师,她们都知道。
那时候,乔赢大伯父家和她家一起盖了两层楼房,结果在最后付尾款的两家闹出了别扭,她大伯家各种占她家便宜。
后来乔赢的阿婆去世了,她大伯家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家,还占了她家的菜地。
乔赢的父亲和母亲都是镇上工厂里的工人,老实巴交,大伯父欺负乔赢家,他们也没有大闹,只是默默地疏远了。
木棠还记得,有一次放假她们一起回来,乔赢听她妈妈说她大伯家又把她家菜地占了,乔赢就拿起她们家的铲子把她大伯父家的玻璃给砸了,站在他们家门口说“以后两家再也没有关系,他们要是敢在欺负她爸爸妈妈,她下次就拿铲子往他们头上砸”。
听起来有点血腥,可这就是乔赢亲身经历,从那以后,乔赢就下定决心将来要做律师。
乔赢听到木棠把皮球踢给自己,挑了挑眉,还是答道:我喜欢一个人不会这么被动的。
她也话说一半,留一半。
怎么个不被动法呢?
“小棠花,媛媛爸爸妈妈喊她回家吃饭了”木棠的阿婆在三个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走进木棠卧室,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
李媛媛听见木棠阿婆的话,起身下床,穿上鞋子向阿婆和木棠乔赢道别就跑回家了。
“小赢的爸爸妈妈应该还在厂里工作,今天就留在我家吃饭吧”木棠阿婆对也准备告辞的乔赢说。
乔赢看了看木棠,又看见阿婆对着她和蔼地笑,她就点头,也笑着说到“那打扰了,阿婆”
木棠阿婆听见她答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都出来洗洗手,准备吃饭吧”阿婆对着木棠和乔赢说。
自从乔赢阿婆去世,每次三人放假回家,木棠阿婆都会让木棠喊乔赢来家里吃饭。
乔赢不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她总是会答应下来,久而久之,乔赢在木棠家吃饭比在自己家吃饭的次数还多。
木棠家只有阿婆,阿公和木棠三个人。
据镇上的人说,阿婆阿公的孩子原来是一名消防员,在一次救火行动中牺牲了。
阿婆阿公那个时候都快五十了,阿婆终于以泪洗面,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上天像是怜悯好人一般,阿公阿婆有一天在地里干活,听见桥洞里有孩子的哭声,赶到桥洞下的时候,就看见还是娃娃的木棠被包裹在一个红色的小棉被里,被狠心的父母扔在了桥洞里。
阿婆看见木棠的时候,木棠已经被冻得发紫了,大声哭着。
阿婆看见孩子,想起自己可怜的孩子,就把木棠抱回家了,从此这对年过半百的老人抚养着这个从桥洞里的抱来的孩子。
木棠上了学校,识了字之后也问过阿公阿婆问什么她要叫木棠。
阿婆说,因为她到来的时候,家门口的海棠花开了。
在学校里老师同学都叫她木棠,媛媛会叫她棠棠,乔赢一般都是直接叫她的名字,有的时候会叫她小猪。
只有阿公阿婆会喊她小棠花。
小棠花,坐在这里等阿婆阿公好不好。
小棠花,阿婆要上街卖菜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小棠花,这个饼干加刚刚买的牛奶一共多少钱?
小棠花,回家吃饭了。
小棠花,去找媛媛和乔赢玩吧。
在小的时候,下地做农活,还没有插秧机,割麦机。插水稻的时候都是人们穿着长筒靴站在水泥地里一颗一颗弯腰插的。
每次插秧割麦的时候,阿婆阿公就会给小小的木棠戴一个大草帽,让木棠坐在小路边等他们做活。
木棠在上小学前的记忆都是,坐在路边,看着阿公阿婆戴着草帽,在一块一块的方土地里插秧,割麦,拔草,喷农药。
“阿婆,我捡到一个龙虾”小木棠戴着大草帽,托着腮看着在地里工作的阿公阿婆,突然看见从她身边爬来爬去的龙虾,木棠的眼睛都亮了。
五岁的小木棠,捏着龙虾的须,沿着稻田里的小路向阿公阿婆跑,迫不及待地想展示给他们看她新发现的大陆。
阿公阿婆看见龙虾的时候也很意外,竟然在农地里有龙虾爬,这是比较稀奇的事情。
阿婆先反应过来,“小棠花,中午回家,阿婆炒龙虾给你吃,好不好?”阿婆笑着对小木棠说。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养着它,让它生很多小龙虾”小木棠听见阿婆说要炒掉龙虾,急的在稻田里的小路上手舞足蹈的拒绝。
阿婆听见小木棠这么说,了悟,又笑着对小木棠说“好,阿婆不炒龙虾,让小棠花养龙虾”
小木棠有了小龙虾作伴,觉得坐在路边等阿公阿婆做完活都不枯燥了。她一时捏捏龙虾的须,一时捏捏龙虾的尾,自得其乐。
阿公阿婆从田地里走出来的时候,小木棠乖乖地捏着龙虾须跑向阿公阿婆,少言少语的阿公看见龙虾,也觉得稀罕,他看了看稻田旁边的水沟,笑着说“这个龙虾可能是从水沟里爬出来的”像是想明白了龙虾的来处,阿公心情也很不错。
小木棠回到家后,就把龙虾养在家里的大红桶里,阿婆总是用这个桶洗小木棠的衣服。
小木棠每天都期待这大龙虾可以生很多小龙虾,阿婆阿公每每听到木棠这稚气的言论,总是和蔼的笑笑,不说其他。
木棠长大后,知道了那只龙虾在大桶里不可能活很久,可是在小的时候,阿公阿婆没有打破小木棠的期待,他们笑着纵容着小木棠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上了小学后,阿公阿婆不再带着小木棠去农田里,他们会让小木棠看家,在家里写作业或者看电视。
小木棠最喜欢的就是阿婆上街买菜,因为卖完菜后总会给小木棠买玩具和零食。
木棠在上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阿婆要骑着三轮车去卖大白菜,三轮车堆得满满的大白菜。
“阿婆,阿婆,我也想去”木棠看见阿婆要去卖大白菜,扔下了手里的习题册,跑到阿婆身边,满脸兴奋的拉着阿婆的衣角喊道。
阿婆看着满脸期待的小木棠,笑着让木棠爬到三轮上,蹬着三轮车带木棠上街。
阿婆刚到街上一个位置站定,就有人来买走了一整辆车的大白菜,木棠记得对方好像是买给学校食堂里的,一车白菜25元。
阿婆卖完了白菜,就带着木棠去路边的小超市,买酸奶给木糖喝。回家的时候,木棠看见有人推着车在卖小饼干,喊道“阿婆,我想吃饼干”。
阿婆笑着说,好。
卖饼干的是个中年妇女,木棠已经不记得她为什么要买饼干了,却一直记得她一年级就会计算38+14=52了。酸奶39,饼干14。外婆的一车大白菜卖了25。
再大一点,木棠越来越皮,跟着整个村子里的孩子四处跑,偷隔壁阿婆家的地瓜偷偷烤了吃,在冰面上玩耍,抓蝈蝈,抓蝴蝶,木棠的童年和其他孩子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五彩斑斓,无忧无虑。
小棠花,回家吃饭了。这句话贯穿了木棠整个童年时代。
木棠和乔赢李媛媛一起去县城念初中后,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好像突然就和小镇割裂了。
儿时那些一起抓鱼摸虾的小伙伴,有的在镇子上念初中,有的辍学了,木棠在她们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渐渐都疏于联系了。
小镇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他们都出去打工了,木棠后来再从学校回家,阿婆就会对她说,小棠花,去找媛媛和乔赢玩吧。
在木棠的记忆里,长大好像就意味着和身边的人渐渐分别,儿时的玩伴,后来的同学,老师,朋友都在时间推移中渐渐分别。
永远不会分别的只有阿公阿婆,乔赢李媛媛。
木棠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四个也会和她分开。
高考前,木棠拼了命地学习,晚上十二点,宿舍同学都睡觉了,她趴在被子里一只手握着电筒,一只手写物理题。
早上大家还在睡梦中,她就起床快速洗漱去教室背英语。那个时候老师同学都夸她,说她是榜样。
其实木棠没有觉得这样很累,她只是想努力一点,可以和乔赢,李媛媛考同一所学校。
她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也不是励志榜样,她只是,想和乔赢李媛媛在一起而已。
高考成绩出来,乔赢成绩稳定,去她想去的S市交大法律系没有问题,木棠也没有超常发挥,成绩虽然不错,和S市交大却也没有关系了。她们两人总体来说发挥正常。
让人意外的是,李媛媛。
如果说乔赢是耀眼的第一名第二名,李媛媛就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前五名。
乔赢不一定每次第一,李媛媛却从来没有掉出前五名。
这样稳定的李媛媛,最后的成绩竟然比木棠还要低一些。
在出成绩地时候,木棠最忐忑的是自己考的跟不上乔赢和李媛媛,听到李媛媛的成绩,木棠只担心,李媛媛会很难过。
怎么说呢,木棠虽然没有名校情结,但是在那样一段混天暗日的学习生涯,如果取得的成果比自己拼命努力的想要取得的成绩低很多,这对谁都是打击吧。
她是温柔平和的李媛媛,这不代表她是不会哭的李媛媛。
“媛媛”木棠看着面前脸色有点苍白的女孩子,嗓子干干的,她不知道这个时候什么样的话能安慰到李媛媛。
李媛媛的脸色有点苍白。
她笑着对木棠和乔赢说“比我预想的要低一点,但是也还能接受。”
木棠看着她的强颜欢笑,都要哭出来了。
“媛媛,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木棠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上来哭腔。
李媛媛还是那样,强颜欢笑地说“哭什么呀,棠棠这次考的很好,要高兴”
木棠泪流满面。
在无数个趴在被窝里写物理题的时候木棠没哭,早上一边跑向教室一边啃包子的时候木棠没哭,成绩大起大落的时候木棠没哭。
木棠从小到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乔赢曾说她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永远只会把事情朝好的方向想。
但是,现在,木棠很难受,她想把自己的分数分李媛媛一些。
她可以低一些的,她的成绩本就不稳定,好的时候很好,差的时候也很吓人。她已经习惯了,她可以接受的。
可是李媛媛不行,她从来没有失误这么大过。
李媛媛看着面前哭的像个孩子的木棠,强忍的涩意也忍不住了,眼眶湿润,上前抱住木棠,鼻子嗡嗡地说“棠棠,你做的很好,要笑,嗯?”带着姐姐哄孩子的温柔道。
如果生日愿望真的可以实现,木棠想把自己前半生的愿望都许给阿公阿婆,愿他们余生平安喜乐,再把自己后半生的愿望都许给李媛媛乔赢,愿她们一生顺遂无忧。
最后,乔赢如愿以偿地被S市交大法律系录取,木棠报了N市大学。
李媛媛被N市理工学院录取。
在选专业的时候,木棠其实并不知道室内设计专业是学什么的。
她以为学了室内设计专业就可以住上漂亮的房子。
她想让阿公阿婆住上漂亮的房子。
所以她选了N市大学建筑学院的室内设计专业。
李媛媛听从了老师的建议,选了会计学。
大学,应该是一个多姿多彩的开始。它承载着木棠她们,少女时代所有的想象。
那些枯燥,冗长,忽明忽暗,日复一日刷题的动力,就是对大学生活的期待。
木棠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参加了舞蹈社,话剧社,军乐队。
她迫不及待地去参加那些她从来不曾见过的活动。
那些曾经对她来说只是电影里名词的社团,如今她可以真切的去参加。
李媛媛在大一下学期和学校金融系的一个学长谈恋爱了,乔赢高一谈的男朋友跟随她,报了S市农业大学。
新生活的绚丽让她们渐渐淡忘了高考后的微微失意。
接到阿婆电话的时候,木棠还和室友在食堂里讨论那几样早点好吃。
木棠接到电话,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显示是阿婆,木棠笑着接通了阿婆的电话,甜甜地喊了声“阿婆”
“小棠花,你阿公他...”阿婆没有说完,已经哽咽了,再说不下去。
木棠听到阿婆的声音,刚刚还在微笑的脸,一下子就塌了。
“你们帮我和辅导员请一下假,我回家了”木棠挂了电话,慌乱的对身边的室友说着,她的室友还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木棠就拿了起包,跑出食堂。
木棠跑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阿婆一个人佝偻着腰,呆呆地站在一扇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婆”木棠颤抖着叫出了这个她叫了二十年的称呼。
刚刚在发呆地阿婆,听到木棠的声音,眼神迷茫的转过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在喊她。
她呆呆地盯着木棠看了几秒钟,像是终于意识到喊她的是木棠,她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明,蓄满泪水。
“阿婆”木棠哽咽。跑上前,抱住这个瘦小的老人。
原来可以把木棠抱到三轮车上的阿婆现在被木棠抱在怀里,颤颤巍巍,头发半百。
阿婆靠在木棠的怀抱里,泪流满面。
“小棠花,去看看你阿公吧”阿婆哽咽地对木棠说,“他最喜欢你了,你去看看他吧”
说完像是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
李媛媛和乔赢赶到医院的时候,没有看到她们以为的木棠嚎啕大哭的场景。她们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木棠表情麻木的搂着阿婆,阿婆神情让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