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玖了解完来龙去脉,放下心来,心想:“看来是我误会她了,此事确是凑巧。不过,料想古家之事应当传开了,此地倒是不好久留。”
又想到古正通临死所言,寻思:“古正通为救儿子性命,临终所言应当不假。此任务既然已经完成,倒是不需要急着去交接。至于西金堂杀手一事,若要问起,全推给古正通便是,他们再是起疑,也是死无对证,无可奈何。
不过,还是要尽早起身去洛阳一趟,早日处理完瑾霓之事,再回西金堂交接,否则拖得久了,反倒显得我心里有鬼。。。”
柳若水见他正自沉吟,端着药碗一口未喝,便道:“你身子刚好,早些喝了这药,多休息休息才是。”
陈道玖正自想事,便胡乱应了她句:“等稍微凉了再喝。”
柳若水一想到他出糗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便即有些迫不及待,俯身朝那药碗吹了吹。
陈道玖一讶,没想到柳若水对自己这般好,不由的想起小时候自己在顶霄山上与瑾霓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他生病卧床,瑾霓也是这般无微不至。
药王谷除却年迈的药王,柳若水便只有一位人至中年的师兄,是以她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又因性子使然,她对这种亲昵的动作不以为意。
柳若水坐直身子,笑道:“好了,这下可以喝了。”
陈道玖正自感怀,没去想她为何待自己这般好,便是一口喝了下去。
柳若水心中一喜,她在里头下了些泻药,陈道玖这么一喝,到时必定腹泻不止。他这伤势初愈,腹泻之时,必定会牵动伤口,非得疼的大呼小叫不可,说不准,一个忍不住,便要向熊独夫那般,丢脸之极。
想到此中环节,柳若水心中雀跃,以她的本事,倒是不担心陈道玖会如何,只想着到时非得好好嘲笑他一番。
陈道玖将那药碗递还给她,但见她喜笑颜开,心里一阵莫名其妙,问道:“怎么?”
柳若水眼角含笑,应道:“没事,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陈道玖没起什么疑心。柳若水出言问道:“死鱼脸。。。”她心中叫的惯了,一不小心便把这“死鱼脸”的称呼说出了口,语气不由一顿,但见陈道玖并未生气,便续道:
“你是得罪什么人了么?那日怎么受那么重的伤,全身伤痕都不下数十条了!哎唷,不会是那云行雨来报复了吧?”
柳若水对这事本就好奇,现下正好趁还未发挥药效,出口一问。
陈道玖稍一沉吟,淡淡道:“那倒不是,只是些江湖恩怨罢了。”
柳若水心中一紧,忙问道:“啊!那可解决没有?”不待陈道玖回答,脸上又有几分忧色,道:“我曾听我师兄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我看那人下手这么狠,多半是个小人,你可不能不防。
要不。。。要不你们坐下来谈谈,一笑泯恩仇,化干戈为玉帛,整天打打杀杀地有什么好。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陈道玖初听柳若水所言,知晓她是为了自己好,心下生起几分感激,但听得后来,心底没由来的烦躁,便直接打断了她:“说的倒是容易。。。”
忽地,陈道玖只觉地全身一阵刺痛,四肢百骸好似被刮骨吸髓,研磨成粉,猛地砸在床上,冷汗不住冒出,忍不住痛呼出声,在床上打滚,但他越动,痛意便更深,顷刻间,面上肌肉扭曲,痛的死去活来。
柳若水初始还道是药效到了,正要看看好戏,但见他之后模样,立刻便知不对,惊惶地站起身来,急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陈道玖颤道:“药。。。药。。。”说话的声音已是变得沙哑。
柳若水一惊,还道是自己下错了药,害他如此,立刻方寸尽失,双手不知放在何处,嘴里低声喃喃:“我。。。我下的分明。。。分明是泻药呀。”
陈道玖又喊道:“快。。。快给我!”
柳若水如梦中方醒,立时缓过神来,忙道:“好,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取。”立刻奔出屋外,片刻,又是提着一包袱回来。
柳若水见陈道玖动作甚微,声音嘶哑微弱,显是疼的已没了什么气力,忙将包袱扔在桌上,翻找起来。
但她心中着急,半天找不到解药,顿时满头是汗,费了小半时间,才寻得那解药,连忙奔到陈道玖身侧,俯过身去,左手轻抬他的后脑,右手将药粉送到他嘴边。
陈道玖疼的神志已是有些不清,也不管柳若水喂的什么,一口吞咽进去,但觉嘴中尽是粉末,立刻便知不对。
他虽是疼的神志迷糊,但知晓这是三阴摧心丹的毒素发作,先是毒素化入血中,令人不得动弹,其后再是蚀骨,最后便是蚀心,端的是痛苦异常,到了极致。
照理说,三阴摧心丹之毒是每月才发作一次,且是定期发作,只要提前喂服解药便是。但陈道玖不知晓的是,他受伤昏迷已有几日,那毒素化血早在这几日便发作了,只是碍于昏迷,陈道玖并无感觉,为此,他醒后并未及时服药。
陈道玖不待柳若水收回手,不知从何生来的力气,一把抓过她的双肩,柳若水登时便伏在陈道玖身上。但她此时可并未他想,只见陈道玖面目狰狞可怖,低吼道:“不是。。。不是这个!”
柳若水心中惊惧,颤声道:“我。。。我下的真是泻药呀!难。。。难不成。。。”心头一阵恐慌,只当自己真的下错了药,要害了他性命。
陈道玖神志迷糊,一时想不到柳若水并不知道自己中了三阴摧心丹,不住喊道:“快给我解药!”双手越捏越紧。
柳若水伏在他的胸口,实力本就低微,再误以为自己害了他,心神大乱,稍一挣扎,见挣脱不开,便不再继续,而是喊道:
“是我。。。是我害的你,要不是我乱下药,也不会让你如此。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杀。。。便杀罢,我。。。我一命换一命。”
陈道玖真是疼的几欲死去,但三阴摧心丹之毒,若不到“蚀心”这一步,便决不会将宿主毒死。
柳若水心性善良,最多有时耍耍脾气,捉弄一番别人,但要她杀人害人是决计不敢,也不愿的。但如今以为自己要害死陈道玖,不由的泪眼模糊,心中难过之极。
柳若水忽觉双肩一松,显是陈道玖疼的没了力气,双手不由的垂了下来。
不待柳若水起身,陈道玖似恢复些许清明,低低地说:“锦盒,是那锦盒,那里面有解药。”
柳若水怔了怔,随即醒悟,她让那樵夫帮忙换下陈道玖衣服的时候,他身上的物件自然都被柳若水收了过去,如今听他一说,连忙起身回屋去取。
稍过片刻,柳若水将那锦盒中的丹药取出,给陈道玖喂服下去,这才见他渐渐好转,知晓不是自己的过错,心头立时一松,随即在一旁照顾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