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碧波荡漾,一叶扁舟,如水上浮萍,悠悠徐徐地随波漂流。
陈道玖倚座船头,道:“船家,你可知道古家?”
船家道:“少侠是外地人吧?这古家在南阳谁不知晓?那可是一等一的大户人家。”
陈道玖打了个哈哈,以投奔亲戚为由,开始向他打听起了古家之事。
那船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的说道:“这古家在我们南阳可是了不得!最早的古家家主是叫古弘,在江湖上可是顶了天的大豪侠,后来在南阳建立了一间武馆,才有现在的古家。”
陈道玖疑惑道:“古家不是行商的么?”
那船家道:“以前是武馆,后来改行了。”
陈道玖奇道:“哦?这是为何?”
船家笑道:“少侠这可是问对人了,若是些年轻后生,可答不上来。”
又道:“这古弘当年可是江湖上的高手,来找他学武的自然很多,但他的后人可没他那本事,比起学武,倒是更喜欢读书,武馆自然要衰落下来。
到了后来,这武馆传不过两代便办不下去啦,他们古家可是穷苦了好些年。
但当时的古家,不知从哪弄来了些名贵的字画,换了许多银钱,便开始经商了。
你还别说,这古家人虽说武功不高,但经商的本事可了不得,没过几年便给他们赚了大钱。。。。”
陈道玖本意想打听古家实力如何,但听这船家渐渐说起了古家的发家史,深感无趣,便道:“那古家的人都不习武了么?”
那船家道:“以前还是会些功夫的,但传到这一代古家家主的手上,便没怎么听说了,只知道他收养了些江湖上的好手,没见他会什么武功。”
陈道玖心下暗自思忖:“这船家与西金堂所言,虽略有出入,但看来确实不假,想来古正通确实是个大财主罢了。”
忽地,那船家又是出声笑道:“少侠来的可是时候,昨日伏牛帮的帮主可是向古家提亲了,你若是晚些来投奔亲戚,或许连彩头都讨不到咯。”
陈道玖微微一愣,不由得想起昨日那使拳的中年汉子,依马三娘所言,料来便是伏牛帮帮主张铁牛了。
心想:“这南阳大财主和满是强盗劫匪的帮派结亲,倒是有些稀奇古怪,不伦不类。”
忽地,心中一惊:“糟糕!这伏牛帮与古家结亲,那张铁牛又厉害的紧,说不得,要误了我今晚的大事!”
当下急道:“古家同意了?”
那船家倒是没听出陈道玖言语中的异样,而是说道:
“伏牛帮虽是盗匪,但也不算大坏人,那大当家张铁牛也是个好汉,只是这年龄嘛。。。啧啧,做古家家主的兄弟还差不多。”
陈道玖听得他此话,心下不免一松,知晓此事多半不成,但一想到船家所说的“或许连彩头都讨不到咯”,又不免有些奇怪,便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说我来晚后,连彩头都讨不到了呢?”
那船家应道:“少侠你可有所不知,此事妙就妙在这呀!
古家家大业大,伏牛帮的大当家虽然也算门当户对,但终究是盗匪出生,而且年龄又大,实在算不上良配。
可有传言,那古家小姐却是偏生喜欢他,再加上伏牛帮的大当家亲自来求亲,倒是反而让人理不透了。
不过,照我说,若不是昨日那张铁牛在来福客栈内打了一架,受了伤,回了伏牛山,说不定此事便有准了。
嘿嘿,也不知晓那貌美如花的古家小姐图个啥,虽说有传言她体弱多病,但想嫁人还怕没人娶了不成?”船家越往后说,言语中便渐渐多了分八卦的味道。
古家小姐嫁不嫁给张铁牛,陈道玖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但得知张铁牛已是回了伏牛山,立时心下大定。
这会儿聊天的功夫,不稍片刻,小船便到了南阳渡口。
待小船靠岸,陈道玖便下了船,多付了船家些许银两,算是答谢他所告知的这些事,只叫那船家好一阵欢天喜地,连连拜谢,直至陈道玖走了才作罢。
陈道玖走了数里,过了几处岔路口,再走了一阵,便从山坳里行去,待得太阳高高升起,炎风迎面,山少树渐稀,地势才渐渐平坦。
又走了一段距离,沿边路遇一家面店,陈道玖便进店吃面。
刚进屋口,只见里头坐着两桌人,其中一桌四男一女,正对着陈道玖的一位虬髯客,一眼便是瞧到了陈道玖,神色之中的诧愕转瞬即逝,目光立时别开。
他虽是做的不露声色,但他面对着陈道玖,陈道玖想不瞧见都难,心下里不由的多注意上他几分。
只见那人外貌粗犷,长着掩口黑髯,相貌平平,实在是个糙汉子的长相,并未有何独特之处,但却让陈道玖略感熟悉,似在哪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陈道玖在板凳上坐落,向店家要了面食之后,便暗自瞧了几眼那虬髯客,但除了越发觉得熟悉之外,却始终想不起来。
余光朝其他四人掠过,两个江湖客,一个面色惶惶地落魄书生,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只见她一身淡绿色的绸衫,纤腰黑发,做的是少女打扮,兀自觉得熟悉的紧。蓦地想起那虬髯客的身份,不正是那日在茶馆伏杀那小姐的人么?
陈道玖这两日经历的事颇多,再加上他本就没将那日之事当做一回事,若不是见着这少女,让他想起那小姐,倒是难以忆起这虬髯客。
心下不由的一松:“看来不是与我有何仇怨之人。倒是我多疑了。也对,我这一年杀人虽多,但做事向来隐秘,不应该这般容易被人发现是我所做才是。
看这书生的模样,料来是这三人将他与少女一起绑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虽是无妨,但还是要稍自戒备才是。”
陈道玖心下暗自提防那虬髯客,但瞧到那少女的背影,忽地想到柳若水,心道:“这女子的身形怎的与柳若水这般相似,莫非真是她不成?”
随即恍然:“不对不对,世上背影神似的人多得很,如何能笃定此人是她,说不准,此人长着一脸麻子也未尝不可。若此人是柳若水,决计不会这般安安静静地才是。”
陈道玖昨日不告而别,本就是不想与柳若水有何瓜葛,因此自然会有这般想法,念头一起,只觉得越想越对,再看那少女一眼,便觉怎么都不像柳若水了。
但有时人们越不想发生的事,往往都会发生。
只见那虬髯客叫来了店家结账,那书生立时哆哆嗦嗦的收回了手,不再吃面,而那少女则叫道:“我还没吃完呢。”正是柳若水的声音。
陈道玖登时一怔,但见那虬髯客左侧的那江湖客粗声喝道:“他娘的,就你会耍花样!”便即起身,左手握着腰间刀柄,右手将那书生一把提了起来,又喝道:“走是不是?”
柳若水哼了一声,嘀咕道:“量你也不敢动手”但仍是放下筷子,站起身子。
陈道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柳若水显是被这三人抓了,虽不知为何,但他今夜还要去执行灭门之事,实在不想多生枝节,只盼她没能注意到自己才是。
但耳听得柳若水诧道:“陈道玖?”心下暗自苦笑,又忽听她说:“小心!”猛觉风声飒飒,陈道玖登时缩身向后,白刃及颈而过,劲风触肉,只觉脖颈生疼。
一刀刚躲过,只见那虬髯客已是套上拳环,一拳径向陈道玖头上将打下来。
这一拳来的飞快,但陈道玖动作亦是不慢,身子一转,侧身躲过,同时脚上猛踢桌腿,木桌立时朝先前那出刀的人冲去。
那人立时出刀一斩而下,木桌爆裂的当口,陈道玖已是凌空翻转,腰间长剑顺出,朝那虬髯客划去。
那虬髯客侧身躲过,陈道玖亦是稳定了身形,但见那三人皆面露凶光,心中大为疑惑,随即恍然,料想他们是以为自己要出手救柳若水,所以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