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脸透出几分狡黠,蔫坏笑道:“这次是真话。”
我懵了懵,什么东西?
他见我不解,笑得愈发得意:“你之前说是被指挥使相救,是假话。”
头上飞过一排乌鸦,这是什么剧情?
南鹿鸣拿着一沓纸突然出现在身后,“公…崔小姐,这些便是这些日子整理的,请过目。”
他声音含笑,似乎被我懵逼模样逗乐了,我刚想问怎么回事,苹果脸被南鹿鸣抬眼瞥过,便如惊鸟般一溜烟儿没了影。
我满腹狐疑,但看到卷宗时那些旁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记录中还有审讯的原始手稿,字迹潦草模糊,却还隐约看得出字的主人大抵练的簪花小楷,应该是个女人所写。
南鹿鸣见我目光凝固在这张手稿上,解释道:“就是那日的舞姬所书。”
我了然,点点头,继续翻阅。
这些资料整理的很清晰,我细看也不用太多时间。大概地在脑中整理了线索,推测出了一个可能。
玉朝灭亡后,兵荒马乱中,侥幸留下两支皇室血脉,一支是玉朝末代皇帝的幺女,一支是当时一位王爷。
到如今,玉朝末代皇帝的直系血脉只留下了两人,一位女子,手下称为大祭司,及她之子,名为玉溟烟。
而那位王爷的后代却有十数人之多。
就算是他们真的复国成功,以血统论,玉溟烟合该坐帝位,但由于此人性子怯懦,难当大任,其他族人便起了夺位的心思。
可玉朝仰赖控制蛊物的信仰祭祀,只有这位大祭司掌握,他们不敢撕破脸,面上对这母子二人虚与委蛇,实则偷偷联合了族人,先搅乱大周朝廷,扶玉溟烟作傀儡,骗取到祭祀方式,再斩草除根。
惊马一事,只有蒋衡那次他们招供了,我那次,说是本要对三皇子宁怀瑾下手,行动前却发觉相国府明面上为三皇子说话,实则与九皇子宁怀琅来往过密,便临时取消了。
想来蒋衡那个被捉走的仆人,是不清楚计划有变,才去收拾残局。
至于为何已经下令撤退,最后却惊了我的马,便不得而知了。
在各种调查下,始终没有半点玉朝和九皇子一派联手的证据,看起来似乎宁怀琅确实只是从蒋衡那里得到了些许此案信息,借刀杀人。
我沉吟片刻,向南鹿鸣说出自己的疑惑:“蒋衡惊马后我曾去调查,那时我并不清楚玉朝的事,仍顺着他的说法怀疑绣衣司,但他竟主动说出或乃前朝所为,他那时这么说,不是全然推翻了此前对我的故意诱导?”
南鹿鸣正双手撑在桌对面,看我一张张翻阅卷宗,闻言他思考起来,食指轻叩桌面,发出细微的敲击声。
“我认为他们最早就是想将矛头指向绣衣司,后来的假意合作不过是惊马之事也意料之外的发生在蒋衡身上,又因为你发现蛊虫,把玉朝掀出了水面。索性顺水推舟,把真状告绣衣司变成假戏真做,比起原计划我能拿出证据翻盘,如此做,更让我也来不及应对……”
他说一句便停顿一会,似乎也陷入了一个费解的怪圈。
“不对,如果是这样,他们最早的计划漏洞百出,何以转变如此突然,如此缜密?”
南鹿鸣摇摇头,最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我细细过滤了一遍刚才看过的卷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玉朝内部有两拨势力啊!
我猛然起身,“你们审的那舞姬是玉朝留下的王爷那一脉的人?”
南鹿鸣皱眉,点了点头。
我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你说,如果你是玉朝人,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引发内斗?他们是要复国的,再如何的派系党争,照那舞姬的说法也会留到玉溟烟登基后吧?”
南鹿鸣似乎也想到什么:“你是说…那舞姬在端阳夜宴表现的如此明显,就是玉朝人准备好的一颗弃子,用来传递假消息给我们?”
我“嗯”了一声,“你细想,此事受益最大是谁?看似是宁怀琅一众,实则不也达到了玉朝人最原本的目的。”
我说的口干,顺手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现在虽然我们知道要把目光集中在玉朝身上,但先有蒋衡假意投诚,后有宁怀琅针锋相对,我们难免要分神对付。他们火烧大长公主别苑,可见是要乘胜追击,如此一来,文臣内斗,武将外征,玉朝人是否直捣黄龙,夺位覆朝?”
南鹿鸣迟疑片刻,“是我固步自封了,考虑到这些人或许会给自己下说话便发作的蛊,封了她的嘴,审讯只让她写字,反复对供。如今想来这舞姬恐怕早被下了慢性毒,一早见她已奄奄一息,今日恰是……”
我接话道:“是小凌三七,再不审,便死无对证了。况且,她此前在宫宴上才出来发话,此后便被你们扣住,恐怕是没时间用蛊?”
南鹿鸣摇了摇头,虽然在说那些阴谋诡计,他声音却清朗似山风略过松柏,永远令人觉得坦然,“玉朝巫蛊诡异,我也说不准,总归这几日都是这一式供词,原本留着她是想引出她背后的人,如今看来已是弃子,不如让她说了,我们也好判断真假。”
我喉头一句“你们按供词问,让她点头摇头不就得了”被他话堵住。
什么是…说了就能判断真假?
他见我困惑,介绍道:“方才那个孩子,名唤小九,他能识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百灵百验。奇的是唯有说话能辨认,写字、动作便都不灵了。”
绣衣司真是人才辈出啊,我感慨。
看着南鹿鸣似笑非笑的眼神,我才想起卜一进来便逗了小九,想不到人早就知道我蒙他来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正色道:“如此,还是去审那舞姬要紧。”
南鹿鸣也没阻拦要一起去的我,喊上早就被发现,正趴在门外偷听的小九,走向那道瀑布。
我疑惑间南鹿鸣道一声“得罪”,手指扣住我手腕,轻拉跃进瀑布之中,却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变成落汤鸡。落脚是片坚硬的青石板,原来这是绣衣司秘牢的入口。
这一道瀑布,实在是隔开了仙境与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