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汝南王府哪有茶叶都不知道,更何况这是在凤仪宫里,又不敢得罪他,只好装模作样翻箱倒柜,再很遗憾地表示抱歉:“好像没有,国师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虽然心中担心洛凌得紧,但干着急也没用,我现在只想把人赶了,好好睡一觉,弥补一点死去的脑细胞。
时落尘却突然拉住我的手腕,今天本就旧伤复发,他一扯真叫个痛入骨髓,我忍不住“嘶”地抽了就凉气,他才松了手。
“国…国师大人,您还有何贵干?”
时落尘盯着我头顶发了会呆,“想出宫么?”
我愣了愣,出宫?那样是不是就可以去大长公主别苑旁边,打听打听消息?如果洛凌被火势吓得晕厥过去,或者被烟熏得昏死,我还能帮他急救一下……
不是我不相信古代的大夫,但毕竟医学技术一直在发展,我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拿着前人千年的科研成果,自然比起当下的救治,事半功倍。
况且,冷静下来后,我一直不认为崔烨若会真的致洛凌于死地——只是小孩口头的无心之失,最多恐吓一下。女主怎么会滥杀无辜呢?
我看了一眼时落尘,“想不到国师大人还精通轻功,能带着我躲开大内侍卫的巡查出去。”
他无辜地摇头,“我不会武功。”
我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抽他的冲动。
时落尘吊了我一会,见我也不搭理他,才颇感无趣的补充道:“但我的令牌可以随时出宫,哪怕落钥了。”
我的心情实在九转十八弯,闻言连忙谄媚笑起,狗腿捧场道:“您可真是神通广大,那咱们走吧。”
等等,他不会骗我出宫把我宰了吧。
人心难测啊,我一缩脖子,又有些想反悔。
时落尘看出我的怀疑,无奈道:“若有杀你之心,你哪还能站在这儿。”
我尴尬起来,自从认识这个人以后做了太多冒险的事,那日在太液池上泛舟,如今想来还有些后怕。若是他把我摁头溺毙,再沉尸湖底,可真叫神不知鬼不觉。
脑中突然浮现出洛凌撅嘴抱怨的模样,心一横,“事不宜迟,劳烦国师大人了。”
时落尘指了下落月,“换她的衣裳,你穿成这样我带出去不好解释。”
说罢自行走到外间回避去了。
我才想起落月还倒在地上,费力把她扶到床上,手脚麻利互换了衣服,吹灭烛火,借月光蹑手蹑脚走出去,悄声:“好了。”
时落尘回过头,怔了会神,“走吧。”
国师大人身份还是很有特权的,在他的马车上装鸵鸟,一路也没人查。侍卫最多就是掀开布帘看一眼,就那一眼还诚惶诚恐的。
出了宫门,压在身上千钧的沉闷突然烟消云散,可能这就是“磁场”吧,连呼吸都轻快起来。
“好像他们都很怕你。”
我话出口肠子就悔青了,果真是口无遮拦的,一会时落尘把我扔了自生自灭该如何是好。
于是连忙圆场,“国师大人这么善良,他们真是有眼无珠。哎,就像我,那骠骑将军府上大公子见了我就跟见到合该千刀万剐的罪人似的,处处看不顺眼,其实我也是一介纯良女子……”
时落尘低低笑了一声,不接话。
我见气氛不错,继续吐苦水,想从他嘴里套点信息。
“就上次上巳春宴,那人和太子比试,太子剑飞过来他还救了我,这个有恩我自然是必报的,可他紧接着就出言嘲讽,我连报恩的机会都没有。后来次次见我都一副不屑模样,我就不懂了,我也不记得抢过他老婆啊…”
时落尘打断我的话:“还真抢过。”
我顿时黑人问号脸,崔不疑这种事都做过?
“汝南王妃对乔夫人有些恩情,后来王妃怀胎,乔夫人便说腹中若是男孩就和乔远山做结拜兄弟,女孩就结秦晋之好。”
嗯…所以那个女孩是崔不疑啊?
“那怎么后来又变成准太子妃了?”我八卦起来,三角恋的清香,因爱生恨的狗血,我最喜欢了。
时落尘靠在背枕上,一只手撑着侧歪的头,扬出好看的下颌线,“人往高处走,有太子可嫁,哪还在乎乔家。刚好乔远山也对崔不疑没什么心思,就当一句戏言过去了。”
我哦了一声,看来和崔南绥没关系,都是我“始乱终弃”的错。
想了想去纠正他的话,“你可以直接说乔远山对我没心思,不用喊全名,显得生疏。”
时落尘抬眸,凤目沉黑,摄魂夺魄。
“你又不是崔不疑。”
我心里咯噔一下,迷信组织真成仙了?
面上还是强装无辜惊诧,“你说什么?我若不是崔不疑还能是谁?”
他但笑不语,我心里发怵,连忙扯开话题:“可否去一趟大长公主别苑,我担心宁凌安危。”
时落尘反手撩开帘子,“自己看。”
窗外正是眼熟的大长公主别苑,院中没有火光,想来火已被扑灭了,只是还有浓重的烟味漫在空中,昭告着这里曾发生过的灾难。
我这才感到马车已停了下来,方才实在被吓懵了,转念只觉得他诈我话,只要我死不承认,能有什么证据?总不可能像中世纪烧女巫一样把我骨灰扬了吧。
我诚恳道:“多谢。”自己跳下马车。
门口有几个婢女小厮在匆忙穿行,我拦住一个,信口胡诌:“我是国师的侍女,奉命前来探望。大长公主是否无恙?”
那小厮低垂着头,似丢了魂,“大长公主无恙,只是小公子他…他……”
“他怎么了。”时落尘出现在身侧。
小厮跪倒在地,“见过国师大人。火势太大,小公子…大夫说回天乏术。”
似乎丧了一股劲儿,我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心中忽然空白了,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东西,眼泪不自觉滴下去。
不会的,我可以救他,烧伤而已,我总有办法的。
我脑中冒出这个想法。
“带我去看看,或许有救。”我努力挣着爬起来,紧握小厮的手。
小厮使劲抽出手,看了时落尘一眼,犹豫道:“这…恐怕不便。”
我目光死死抓住时落尘,似乎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半晌才无奈点头,“不会惊扰。”
小厮只得埋头领我们往里走,火势凶猛,大长公主别苑哪还有当初来的精致华美,现在入目皆是断壁残垣,洛凌躺在一个台阶上,大长公主守在一边,哭得几乎昏死过去。
我急步上前去看,心中却凉了个彻底——
那已经是一局焦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