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在家里的时候,陈影会帮姥姥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自从可以到处活动之后,她还是一直保持一种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状态,一点都没有小孩子的活泼劲儿和好奇心,都是姥姥半强迫的让她动动,做些家务。
她也听话,让做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玩,家务做的是像模像样。
“哎呀宝贝真棒,真是姥姥的掌上明珠,想要什么奖励呀。”陈影乖乖的把桌子擦好了,姥姥笑的合不拢嘴,总想着给她点什么。
“冰淇凌。”她一般就要些小零食。
“行。”姥姥一口答应
下午她和姥姥去逛菜市场,陈影一边吃着手中的奶油小布丁一边看着姥姥在一堆菜里挑挑拣拣。
油菜一簇一簇的扎好放在蓝色的布上,绿油油水灵灵的,泛着诱人的光泽。
“晚上吃香菇油菜吧。”姥姥拿起一捆油菜,和陈影说。
“好。”陈影的回答还带着奶味。
香菇油菜是姥姥难得做的比较好吃的菜,陈影小时候把它归结到自己最爱吃的菜之一。
她还很喜欢鸿起顺的糖醋里脊和松仁玉米,去晚了有时候还买不到,有的时候回家顺路的话会打包两个菜,爸爸的下酒菜就有了。
原来关于小时侯有这么多回忆啊,她避开地上蓝色的石砖,一蹦一跳的向前走,回忆和现实微妙的重合。
“爸爸回来了!想爸爸没有!”陈耀光一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给女儿一个举高高。
嗯,老爸发量惊人,陈影在上面给出评价。
晚上吃着好吃的同时,父母在讨论让她去上幼儿园的事,为去哪个幼儿园产生巨大分歧。
陈耀光觉得幼儿园随便上一下就好了,离家近点,林晓星不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决心从娃娃抓起。
陈影知道结局,陈耀光胜出,代价是日后的很多年都被林晓星念叨当时要是上个好点的幼儿园就好了。
说真的,她不优秀和上哪个幼儿园一点关系也没有。
无所事事的日子的余额不多了,她就想要做些什么,就是没来由的紧迫感。
偶尔,也就是偶尔她会生出些这辈子至少要改变点什么的想法。
接着还是说服自己,什么都不变最好,改变是件很痛苦的事。
上幼儿园前要做些准备,至少小孩子要有一定的自理能力,陈耀光和林晓星从不担心这点。
他们担心的是陈影不合群,在他们看来这孩子话少又内向。
接下里陈影发现父母总是在可以训练她什么,比如让她多和其他小朋友玩啊,出门让她去找服务员要纸巾之类的。
她当然能很好的完成,只是在完成的过程中觉得自己像条狗,听到指令,去做,得到奖励,正反馈。
尤其他们说真乖的时候。
抑郁者都很善用比喻。
接下来林晓星又开始担心女儿太乖会受别人欺负。
人啊,永远不知满足。
“宝贝,如果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林晓星跟她讲。
多么朴素的教育理念啊,一点都不像那个年代大学生说出来的话。
“嗯。”才怪。
“或者告诉老师也行。”林晓星补充
这个倒是靠点谱,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好。”
她父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担心也会发生。
陈影天生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从幼儿园到小学,甚至初中,都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很长时间她都不明白,有些事情她觉得不舒服,不开心,而当时幼小的她并不能理解什么是校园暴力。
她们让她吃掉在地上的苹果核,不吃的话就污陷她欺负她们,要告诉老师。
要让出自己喜欢的东西,姥姥给她带的进口零食被撕开扔在地上,毁灭她所有新的,漂亮的东西。
那就是她不配拥有这些吧。
告诉老师,一次两次可以,很多次就麻木了。
别人不受欺负为什么就单单你受欺负,你要考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她带着被指甲戳烂的水果,被泼上污渍的衣服回家时。
父母会很生气,骂她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为什么不反击。
到底是为什么呢?她现在也不知道。
早已忘却的这些回忆,重新来过才又想起来。
“发什么呆呢,跟妈妈去超市吧。”林晓星见女儿呆呆的,忍不住捏了捏她嫩白的小脸。
“好哒,我要七小饼干。”陈影习惯性把吃说成七,这样比较可爱,可以说非常会演了。
去的超市叫人人乐,她一度以为人人都要大笑着进这个超市,有一次她一进门就开始笑,把姥姥笑毛了,直叫她快闭嘴。
真傻,没想到她会干这么傻的事。
小有小的好处,她可以倒坐在购物车放包的车筐里,两只腿从空隙处伸出去,晃呀晃。
她可以看见六七岁孩子眼里的渴望,他们已经失去了坐在这个位子的资格。
突然有点得意。
接下来就比较打脸了,去完超市林晓星大发慈悲带她去吃了被认为是垃圾食品的麦当劳。
按理说她这个年纪是可以坐在宝宝椅上的,高高的彩色的椅子,坐上去有种国王的感觉。
那时她是很喜欢的,现在她只觉得尴尬。
“不好意思,宝宝椅不太够了,那边有个更小的宝宝,可以让给她嘛?”服务员走过来礼貌的问。
“可以吗?”林晓星征询她的意见。
陈影知道林晓星是希望她让出去的,孔融让梨的故事她睡前听了很多遍,睡觉都会梦到一堆堆的梨。
“好。”很痛快的答应了,反正她不在乎。
然后不可避免的,上辈子记忆又浮现了。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心境。
那时她很喜欢这把椅子的,先是犹豫了一阵子,然后妈妈期待的看着她,服务员说那是个小孩子,她是不是很大了,大孩子不配坐这把椅子,要让着小孩子。
“好”
妈妈很开心,服务员阿姨也很开心,隔壁的小孩子也许也很开心。
然后她就哭了。
“怎么哭了啊?”
“那么喜欢那把椅子吗?”
“好好好,妈妈给你要回来。”
最后她还是坐在了椅子上,那时的她感觉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空荡荡的。
陈影突然觉得薯条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