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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舍身

急促的战鼓声响起。

然而,战技场上却又是那么的寂静。

所有的巴亚希尔们都停止了手中的乐器,方才那令观者也不由窒息的对决,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演奏。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停止了演奏,那么这急促的战鼓声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是心跳声,是枫离的心跳声!”沐星儿失声道。

她原本就白皙的面容此时更加煞白。本因鲜艳的朱唇也早已失去了血色。紧握的双手因太过用力,已经把手掌给刺破,流出了汩汩鲜血,可她却浑然未觉。

每当陆枫离被阿洛的战魂所凝聚的地脉重力所压制时,她都会心痛如绞。而陆枫离每次咬牙硬挺的强撑下来并且发动反击之时,她又会心跳加速。不断感受着那狂跳的心脏在胸腔中发出的震动之声,她自然立刻就察觉出了那急促如鼓点的声音,不是巴亚希尔的战鼓,而是极速跳动的心脏在胸腔之中发出的如野兽咆哮般的轰鸣之声!

而那音源正是来自擂台之上,那已经被弥漫的血雾所包裹,散发着极其危险气息的少年人身上。

通过特殊的呼吸吐纳之法,从空气中,从自然中汲取庞大的凝练的灵气,再融入血液之中,借由血液在四肢百脉中流淌,从而将灵气传递至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处腑脏之中。再释放出来,化作汹涌澎湃的力量。

加速血液在四肢百脉中的循环流淌,便可加速灵气的传递速度,从而更快的去补充灵气的消耗,这便是对于灵气的运用。

身体之中的血液并不是靠自己主动流动的,而是通过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去带动血液朝着一个方向进行有序的循环流动。可以说,心脏是周身血脉的交汇之所,是人的肉体之中最重要的腑脏器官。

通过修炼和掌握特殊的方法,可以控制心脏跳动的速度,通过加速来增强自身的活力,获得瞬间的爆发力。抑或是减速,压制自身的生气,消泯自身的气息。然而无论哪种,都是有相当的风险的。压制过重,便会因为失去能量而导致体温大幅降低,以致身躯僵硬失去活力而濒死,最终就连心脏也再无力量跳动,从而引向死亡。而加速太快,心脏也会因承受不住压力而爆裂掉,从而惨死当场。又或者会因血液流动的太快,而导致体温迅速升高,若没有引导热力消散的办法,便会活生生的将腑脏器官全部煮熟。

无论何种,都是在拿性命做筹码,从而换取超越常人的力量。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拿命来博的,没有过人的身体素质,控制力以及意志力,是无法将心脏加速至陆枫离这个地步的。

血液沸腾了,全身的血液真正的沸腾了起来。再度到达临界点的战势,已经无法控制般的向四周散逸出去。意志薄弱者当即被这股【势】所震晕,哗啦啦的,便有一大片人相继倒地不起。

气机牵引之下,阿洛也不再冷静。他也开始咆哮起来,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将自身的气势与陆枫离持平。

二人几乎同时移动了起来,阿洛的战魂全力爆发,他疯狂的操控着地脉重力,不断调节着重力的强弱与方向。在重力的加持下,阿洛可以身轻如燕,摆脱大地的束缚。也可以拳化陨石,将每一拳都赋予千钧之力。

阿洛返璞归真,在战魂之力的加持下,他原本就精湛的战技,更是战力倍增。刚猛的战技席卷而来,化作地动山摇的怒鸣之声,摧枯拉朽的便要将陆枫离击溃。

然而陆枫离也同样正面迎上,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将会有多少可怕的攻击加在他的身上。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挥出的每一拳,踢出的每一脚都要实实在在的打在阿洛身上。他会用身体硬抗住任何反击,直至己身被击溃,再无战力为止。

一字记之曰【莽】。不需要去思考,完全凭借本能和战斗的嗅觉来应对战场上的每一个变化。阿洛一开始以为陆枫离的攻击是完全失去了理智的乱打,但很快,他便发现化身为莽夫的陆枫离真正的可怕之处。

阿洛没有办法预测陆枫离的任何进攻意图了!这是因为陆枫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使出何种招式。此时此刻,阿洛忽然发现,自己掌握着所谓的千种战技招式,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因为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任何佯攻,虚招都失去了作用。反而要被陆枫离的节奏所影响,被强迫与他硬碰硬。战技组合招式原本建立在预读对方行动模式而进行变化的流畅感,也变得别扭而生涩。阿洛已经有好几套战技连招被迫中断,不得不为了招架或躲避陆枫离的猛攻而转为被动的防守。那种气息不连贯的窒息感不断的在紊乱着阿洛的呼吸。

反而是在这种情况下,陆枫离的八式展现出了他真正强大一面!

直拳,劈掌,飞膝,鞭腿,肘击,头槌,擒拿.......八式中的前七式,每一式都是对于身体中最适合战斗的部位的完美诠释。是对肉身强度的完美开发和运用。没错,这些招式的确是战技中基础的基础,学过战技的人都能够施展。但无论何种事物,当它被钻研到极致之时,便能化腐朽为神奇,化寻常为非凡。这是将杂质一一剔除,只留下最精华的那部分的产物。

可以说,每一式,都是千万战技精髓与原理的浓缩。舍弃花里胡哨的招数,只打出最本源朴实无华的一击。第八式【舍身】,正是前七式的融合与升华!

舍身而忘死,忘死而无畏。无畏而无犹,无犹即纯粹。舍身状态下的陆枫离的任何出招决断都利落无比,将他人性本源中那趋利避害的特质而无意识引发的最后一丝犹豫给掐灭。这让原本就纯粹的七式变得更为纯粹。

纯粹而简洁的招式毫不停歇的倾泻而来,这让阿洛只能渐渐的被动招架。他不敢有任何失误,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犯了哪怕一个很小的疏漏,都会被陆枫离疯了一般的攻势给侵入而摧毁。他已经失去了进攻的节奏,只能被陆枫离的节奏拖着,依靠他的天象战魂那特殊的性质,坚持到陆枫离自己肉身崩溃,再也无力进攻为止。

“这个中原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阿洛心中苦涩,但向来冷淡的面容上却不显露分毫。他咆哮着,大地在他的咆哮声中也疯狂的鸣动起来。只见阿洛脚踏大地,四周的石块不断朝着他涌来,一块又一块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这就是阿洛天象战魂【地鸣】的另一个妙用!脚踏大地,即与大地相连。虽然一旦施展此招将失去浮空能力以及移动能力。但通过将自身化作重力核心,去吸引四周的石块铸成铠甲,阿洛将获得犹如大地庇护一般的可怕防御力!四周的擂台已经消失,组成擂台的玉石已经全部贴合在了他身体的外围。此时的阿洛化身为了一尊高约七八丈的不动巨人!想要击败他,首先就需要将那岩石外壳给击碎!

岩石外壳极为坚固,且就算被击碎,也会在短时间内再度复原。而且岩石与岩石之间通过重力相连接,并非真正的紧实一块。故而想要通过击败黑石大哥那般,利用隔山打牛的劲力去穿透防御的方法,也是无法实行。

维持如此防御的阿洛,外人看不到,但他却已经是冷汗涔涔而下,天象战魂再厉害,却也需要灵气和精力去支撑的。他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接下来,就要看完全舍弃防御,将所有气力全部放在进攻之上的陆枫离能够挺住,还是舍弃攻势,化作最强防守的阿洛能够撑住了。

最强的矛与盾的对决,再度上演!

.........

.........

“三十息内不停止,此子必死。”

“还有救吗?”

“三十息内,尚有一线生机。”

“......”

大祭司天一对烈日格罕忽尔戈微微施礼,没有再言语。

身为草原最神秘的存在,这位身穿白袍,赤着双足,白净无暇,如玉般的大祭司似乎很快就洞察了陆枫离此时的状况。在天一的判断下,陆枫离此时使出了禁忌的招式,在那诡异的呼吸法之下,周身的血液犹如沸腾般在心脏的急速跳动下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供给。这是一种极端的瞬间提升实力的方法,但换取的力量越大,所付出的代价也就越高。以如今陆枫离的状况来看,虽然他的经脉根骨远超常人,但三十息已然是极限。超出极限,陆枫离的经脉便会被立刻灼烧殆尽,自燃而死。

“这种乱来的战技,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八式......能创出此战技之法者,却为何又会从未曾听闻过呢?”忽尔戈心中感叹道。

可忽尔戈并不知道的是,一来这八式的创始人胡三爷,是早已应该不存在于任何历史之中,由无间之所中脱逃而出,不知是多少年代之前的人物。且除了陆枫离之外,胡三爷生平未曾收过徒弟,故而八式之名,如今定然无人知晓。

二来,陆枫离的八式与胡三爷的八式,其实并不一样。八式其八的【舍身】,其实并非招式,而是一种理念。是八式的总纲,是诠释八式真髓的奥义。其精髓在于一个莽字。但如何莽?怎么莽?却是根据使用者的资历,身体素质,经验等等因素来决定的。

胡三爷拥有强大的肉身,当他舍弃己身,化作最强莽夫之时,那不可想像的身体素质便会令他的实力成倍的增长。也因此,胡三爷需要通过肉身来抗住所有的伤害。

陆枫离并没有胡三爷那逆天的肉身,但他却另辟蹊径,通过特殊的呼吸吐纳之法来强化自身,从而换取更强的力量来施展舍身。其原理相同,后果却不尽相同。胡三爷施展舍身的后果是如今那一身的碎骨。而陆枫离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心脏爆裂,经脉破碎的风险。

天一判断出了陆枫离的极限,陆枫离自己又怎会不知道呢?他同样清楚自己只有三十息的时间来和阿洛做一个了断。三十息内他不能击败阿洛并且解除这特殊的呼吸法,势必有死无生。

其实他本没必要施展禁忌的,在临出发前,老鬼爷胡三爷等长辈们千叮咛万嘱咐,让陆枫离在外界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到最终关头,切勿拼命,一切以保住性命为上。尤其是王八哥对于保命这一点,更是对陆枫离唠叨了三天三夜。因为陆枫离是继承了大爷爷衣钵,承载着火枫谷众被世间所遗忘之人希望的人。以理性来说,陆枫离如若不敌阿洛,干脆利落的认输,再另谋他法去换回重要的箱子,才是最合理的举动。毕竟陆枫离不是草原人,并不需要在意草原那无荣誉毋宁死的信念。

可是,在这段时间于草原上的生活,以及这天山祭的一个月时间里历经数次的比斗。与萍水相逢的玥洱玛部族的勇士苏哈特定下再战之约,却因苏哈特为荣耀而战死而再也无法完成这约定。在这种种经历下,不知不觉中,荣耀一词已经在悄无声息间与陆枫离的心中生根发芽。

这早已经不是关乎是否能够成为萨穆兰,从而得回箱子的问题了。若是未曾拼尽全力,便轻易认输。若是在乎利益生死,便可轻易投降。

那么这种行为,又和那雅戈达有何区别?

理性的一面至关重要,然而感性的一面却也同样难能可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纵然化身莽夫,亦可称之为勇。

勇士之勇,便在于这舍身而忘死,燃尽最后一丝火光,也要光耀天地的勇气,纵然悲壮,亦为赞歌。

二十九......

陆枫离连环鞭腿掀起狂烈暴风,削打着阿洛的层层石甲。

二十七......

陆枫离拳掌交替,化作缭乱残影。

二十五......

手肘猛然砸下,破开阿洛防御的缺口。

十九......

陆枫离的左臂咔嚓一声而脱臼,却不为所动,瞬间正骨接上,再度施以爆裂拳影。

十三......

陆枫离的皮肤已经开始渗血,血雾飘散,附着在阿洛石甲上,却已可见阿洛石甲龟裂崩碎,修补速度已赶不上陆枫离的破坏速度。

十......

石甲崩坏,阿洛半身暴露,举起双臂奋力抵挡。

九......

陆枫离全力压制。

八......

大地鸣动,阿洛战魂再难维持。

七......

陆枫离踉跄一下,节奏中断,身躯摇摇欲坠,却瞬时回归攻势。

六......

阿洛防守崩坏,终于暴露在了陆枫离的连击之下。

五......

二人同时飙血,陆枫离似乎已经逐渐失去意识,依靠身体本能进行着最终的攻击。

四......

三......

二......

........................

........................

大地的鸣动之声消散不见,遮蔽擂台的烟尘也逐渐散去。

还清醒的人愕然的看着早已经不见了的擂台之处,一人倒在地上,而另一个人则站立着。

“是谁还站着?”

共同的疑问涌现心头,定睛一看,只见躺到在地上的那人,是个浑身上下正在不断喷出鲜红血液,散发着滚烫热气的年轻人。他的皮肤呈现骇人的红色,不知是被烫伤还是血染全身。他睁着眼睛,但眼瞳已经上翻,不知是昏死过去,还是真的死去了。

而另一个站着的人,则是一个双臂耸拉着的精壮男子。他的双臂软绵绵的耷拉着,似乎被打断。此时的他也已经是个血人,鲜血打湿着他的长发,但那透过凌乱长发而露出的一只通红的,布满杀气的凶恶眼神,却也告知着众人,他还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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