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他吧。”
沐夜月拍了拍陆枫离的肩膀。他是斯姆格罕部族的族长，他考虑事情要更加全面。在快速的权衡下，沐夜月在确保目前危机应该解除的情况下，选择了暂时不要将事态闹大。
“哦。”陆枫离点点头，却并未立刻松手，而是缓了缓劲，给巴罕一点喘息时间，对他说道：“放了你可以，但之后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陆枫离的眼神居高临下，声音缥缈而又虚无，仿佛鬼魅般，悠悠的耳语传到巴罕的耳朵里。
这是王八哥教给陆枫离的，所谓【谷外生存守则】。按照王八哥的说法，当你制服了一个敌人，却又不能杀他的时候，就一定要给予他足够的威胁，让他在短时间内没办法找你的茬。
陆枫离学着王八哥教他时候演练的模样，用这种高深莫测，又仿佛视杀人如宰鸡般的语气，或拖音，或微微停顿，听的巴罕肝儿一颤，顿时犹如捣蒜一般点头。
咽喉处一松，巴罕顿时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陆枫离往后一退，做了一个请的的动作，巴罕的护卫们立刻将他救回。
咔嚓！
巴罕被卸下的胳膊在战技高手的手中被重新接上，他再度惨叫一声，关节的伤势，恐怕不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是好不利索的。
“你，你们等着！热娜扎尔，你早晚都是我巴罕的！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你这匹烈马乖乖的臣服在我巴罕的胯下！”巴罕恶狠狠的摔下这句话，随后在护卫的保护下，哎哟叫着爬上马，头也不回的就逃走了。而斯姆格罕部族的货物，也被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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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氏搂着沐星儿，沐夜月则靠在马车上，双臂交叉着，神色严肃的看着眼前的篝火。
“月儿......”沐氏唤着沐夜月的名字，她柔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她已经听说了所发生的事，斯姆格罕部族平白无故的惹上了强大的查尔木木部族，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阿妈，我是不是处理错了......”沐夜月闭上了眼睛，他接任族长之位不长，虽然他一向做的不错，但在他心里，却始终觉得比不上已逝的父亲。
“月儿，你没做错。你保护了你妹妹，娘很欣慰。”沐氏柔声说道，宠溺的揉了揉沐星儿的脑袋。
“如果换做阿爸......”沐夜月叹息一声，随后坐下，往篝火里丢了一根柴火。
“月儿，你不必在此事上多自责。这并不是你们的错。查尔木木部族明显是来者不善，不管你们如何做，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沐氏拉过沐夜月，也轻轻的拍了拍沐夜月的头。在她眼中，星儿和夜月，无论长得多大，始终都是她的孩子。
陆枫离站在一旁插着腰，他歪着脑袋看着被沐氏搂在怀里的沐星儿和沐夜月。一种奇特的感觉从他心中涌出。
“这就是母爱吗？”陆枫离心中思索着。
他是由火枫谷的九人抚养长大的，这九人分别占据了陆枫离生命中，爷爷，伯伯，叔叔，阿姨，哥哥和姐姐的身份。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旧不是陆枫离的父母。
没人知道陆枫离的父母是谁，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是从一个漩涡中诞生的，但这漩涡是从何处而来？又是谁创造了这个漩涡？无人知晓。如果说陆枫离是被捡来的一个弃婴，那么还有可能找到生父生母，但既然是漩涡，那么博学如大爷爷，也弄不清楚陆枫离真正的来历。
所以陆枫离，也许是一个真正的，无父无母之人。对于父爱和母爱，他无从得知，也并没有具体的概念。有的只不过是来自火枫谷九人所传授的知识。即便火枫谷的九人给予了陆枫离全部的爱，但这依旧不是父爱和母爱。
呆呆地看着沐氏，陆枫离忽然觉得自己也很渴望被人搂在怀里，轻轻的揉着头。但他并没有提出要求，甚至他连声音都没出，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
在沐氏的安慰下，沐星儿和沐夜月明显的振奋了不少精神。
“枫离兄弟，你怎么看这事？”沐夜月询问着陆枫离的意见。
陆枫离沉思了一下，脑海中，虚无天诀中的字符快速闪动，似乎在给予着陆枫离思考的灵感。
几息后，陆枫离睁开眼睛，认真的分析道：“查尔木木部族是一个大部族，牛羊成群，勇士无数。实力可以和金帐王庭抗衡，照理说，是没有理由盯上斯姆格罕部族的。啊，夜月大哥，我不是说......”
“无妨，斯姆格罕部族在草原中地位低下，实力弱小是事实，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沐夜月笑着点点头，道。
不好意思的咳了咳，陆枫离接着分析道：“按照目前我所知道的情报，巴罕是个好色暴虐之人，如果说他贪图星儿的美貌而要求烈日格罕赐婚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我认为，专程向烈日格罕要求赐婚，其背后一定有其他的意图。”
“其他的意图？的确，星儿却是貌美，但却也不敢说是草原绝色。”沐夜月点点头，只不过当他说到这里时，却被鼓起嘴的沐星儿偷偷踹了一脚。
“咳咳咳。”沐夜月白了自己妹妹一眼，继续道：“以查尔木木部族的实力，想要巴结和依附他们的部族大有人在。但查尔木木却专程盯上了我部族......”
陆枫离点点头，说道：“其实历史都是具备相似性的，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在任何朝代，任何地方，都屡见不鲜。所以我大胆的推测，查尔木木部族此番联姻，醉翁之意并不在于星儿，而是在于斯姆格罕部族所拥有的【某样东西】，或者说【某个秘密】。这个秘密，必须要通过联姻等手段，才能够到手。”
“枫离兄弟，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我斯姆格罕部族一穷二白，有什么秘密呢？”沐夜月皱着眉头。
沐氏闻言，却也是眉头一皱，忽然沉默起来。
捕捉到沐氏神色的变化，陆枫离忍不住开口，道：“沐姨，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陆枫离话音一落，兄妹二人的目光顿时转向沐氏。
沐氏沉思着，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老身确实听亡夫说过一些部族的隐秘，但是......亡夫说过，这个秘密早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老身也没有多在意。如果说查尔木木部族真的是为了一个秘密而来的话......哎，老身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沐氏兄妹和陆枫离闻言，顿时屏息凝神，专注的看向沐氏。
沐氏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将隐秘娓娓道来。
“原本，入主金帐王庭的王族，是斯姆格罕部族。但正如如今王庭易主一般，再更早之前，草原的王族是另一个部族，同样也是因为衰落而被斯姆格罕所取代。”
“当时斯姆格罕部族越发强大，势力可谓是遍及草原。但取代旧王族的方式，却并非依靠武力征伐。亡夫说过，即便拥有全草原的武力，即使将旧王族全部杀光，斯姆格罕部族也无法入主金帐王庭。而原因则是因为，金帐王庭之中隐藏着一个只有历代草原之主才能够知晓的秘密，这个秘密也许是某种传承，又或者是某种信物，即使连亡夫也无从知晓。总而言之，得不到这个秘密，就无法得到众神的认可与赐福，也就永远没有办法成为草原之王。”
沐星儿闻言瞪大了眼睛，她忍不住脱口问出：“阿妈，那我们部族是怎么取代旧王族的？”
“据说，旧王族知晓气运已至，如此下去再也没有气力来引领草原民众，故而当时的草原之王在经过缜密的考虑之后，决定将金帐王庭之位让给斯姆格罕部族。并且由当时的王上亲自将秘密传给初代斯姆格罕部族之王。这是没有杀伐征战的和平易位，而那个部族也从此隐没在历史中，草原翻开了属于斯姆格罕部族的新篇章。”
沐夜月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想必是他的父亲还未来得及告知，便匆匆离去了吧？此时听闻，竟然其中有如此隐秘，一时间也是晃了晃神。
陆枫离沉思一下，道：“也就是说，斯姆格罕部族掌握着，或者说曾经掌握过那个事关草原之王的秘密？”
沐氏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没错，虽然只有历届的王上才能够知晓，但这个秘密却是确确实实传承到了斯姆格罕这里。之后一个很长的岁月，斯姆格罕部族历代王上兢兢业业，引领着草原不断发展。然而却仍旧敌不过时间，曾经茂盛的草原也终有面临寒冬，枯萎衰败的时候。斯姆格罕部族渐渐开始衰败，人丁凋零，好几次都甚至有无法传承的危机。而烈日格罕部族则新星崛起，一举掌握了大半个草原的势力。”
微微摇了摇头，沐氏轻笑一下，道：“历史往往是如此的相似，而当时的斯姆格罕王上也知晓了部族衰落的命运，故而便效仿前人，选择烈日格罕部族成为王庭的新主人，同时也将那秘密托付给了初代烈日格罕王上。可惜隐退之后，仅剩残弱族人的斯姆格罕部族并未能够安心的消隐在历史之中，而是渐渐被后续几代烈日格罕不断的夺去土地，最终流放成为如今的行商部族。”
“恩将仇报！”沐星儿眉毛一拧，怒道。
拍了拍沐星儿，沐氏笑着说道：“成王败寇，古来如此。放在中原的王朝，为了帝位而弑兄弑父的皇帝，屡见不鲜。金帐王庭是草原权利的核心，说白了就是草原的皇帝草原的王。登上帝位之人究竟拥有何等心术，又怎么是恩将仇报一词能揣测的透呢？再者，斯姆格罕衰落，烈日格罕崛起，在当时，唯一能够考虑王庭人选的就只有烈日格罕部族，又何来恩可言呢？只是顺应时代的潮流罢了。或许，将斯姆格罕部族流放，恐怕已经是当时的烈日格罕最为仁慈的做法了。”
沐星儿和沐夜月默然不语。他们一个是天真懵懂，不懂这些权利争斗。一个则是天资聪颖，很快便理解了母亲话语中的含义。而陆枫离也是默默闭上眼睛，虚无天诀的神秘符文快速闪动，那记载着历代王朝更替，皇位易主的真实而隐秘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被迅速翻阅。大爷爷所记录下的，那一个个血淋淋的，充满着黑暗气息的文字，让陆枫离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是美丽，美丽的阴影中，同样存在着可能无法去想象的残酷无情。
“总而言之，当末代斯姆格罕王上将王庭的秘密交出之后，为了部族的延续，他至死都没有再透露过半分。伴随着他的逝去，王庭的秘密也同样随风而去，除了烈日格罕外，再无人知晓。”沐氏摇了摇头，将她的亡夫，斯姆格罕的老族长曾经和她说过的秘闻一一说出，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秘密】。
“也就是说，斯姆格罕部族自从让出王庭的位置之后，便也同时失去了王庭的秘密。如今的斯姆格罕部族中，并不存在知晓王庭秘密的人或者相关记载。”陆枫离思索着，逐一分析道：“初代烈日格罕之后的几代烈日格罕王上，对斯姆格罕部族的打压，或许也是害怕这个秘密被偷偷保留住，而一旦斯姆格罕部族再度繁荣强盛，便会轻而易举的再度成为草原之主。”
“没错，亡夫也是这么认为的。而斯姆格罕部族至今仍旧能够在草原上生存，或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末代斯姆格罕王上睿智的选择了彻底的将那个秘密放弃和埋葬。也许历代烈日格罕们一开始觉得我部族是个威胁，但逐渐了解到我部族并无东山再起的野心之后，便渐渐的放下心来了。其实这一代的王上忽尔戈，便曾与亡夫交好。向我部族展露友好之意，或许，是不再把我部族当作威胁了吧。”沐氏点点头说道。
沐星儿沉思了一下，想起了那日陆枫离冲撞忽尔戈的王驾时，忽尔戈对自己说的话。当时忽尔戈表示与沐星儿的父亲交好，且也提过关于恢复斯姆格罕部族地位之事。看来沐氏所言并非想象。
而沐夜月则想的更多，查尔木木部族的意图在此刻已经露出水面。虽然此时沐夜月已经知道，斯姆格罕部族并没有留下王庭的秘密。但一来，外族中人并不知晓实情，或许会揣测斯姆格罕部族仍旧保有这个秘密。二来，他也曾了解到，但凡是向忽尔戈请求吞并和征伐斯姆格罕部族的请愿，都被忽尔戈一一拒绝。表面的理由或许是为了保护弱小的斯姆格罕部族，但却会给有心人造成一种【不想斯姆格罕部族的秘密被他族获得】的错觉。
如此一来，查尔木木部族为何会要求赐婚，便瞬间明白了。查尔木木部族如今在草原的势力如日中天，虽然烈日格罕部族尚未出现衰退迹象，但众说纷纭下，当今王上忽尔戈处事怀柔的做法，在一部分草原人心中，成为了软弱的象征。而软弱便会成为衰败的前兆，查尔木木部族趁机取而代之，也就合情合理了。
然而忽尔戈并没有放弃王位的想法，非他意愿之下，那个事关王位的秘密，他是绝对不会交出的。那么突破的关键点便在于旧王族的斯姆格罕部族。一旦查尔木木将斯姆格罕吞并，或者通过联姻的方式收归麾下后，便有可能能够挖掘出那个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