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颜雪甚至在场所有人听到过的,郑岭南说话最多的一次,而后经年,再也不曾听他如此侃侃而谈。将事情说得深入简出,浅显易懂,而又合情合理,尤其颜雪被打和酒店事件。
颜雪被梁一优打,因为涉及到的是官二代,所以郑岭南不太好出面。颜爸和颜妈对姜陈两家的恩怨并不是那么的熟悉,郑岭南也没往那方面扯,而是避重就轻地解释梁一优后来的处境。只说是她现在就是落水狗,何必痛打呢,反而让人笑话。
以前,颜雪听人说过这么一个道理:若是被狗咬一口,再反口咬过去,那是狗的做法。人的做法就是打断狗腿,打疼它,让它记住,下次别再咬了。
想到梁一优几乎身败名裂,被送出国,母亲双规,继父坐牢,颜雪忍不住打寒战。说起来郑岭南并没有出手,可是这事隐约有郑岭南的影子。如今梁一优几乎算是毫无还手之力,他还没有丝毫骄慢之色,好似一切都跟他没关系,只是天意一般。这个人太可怕了,成为他的对手,颜雪觉得自己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多年以后,颜雪在巴黎的街头,偶遇林郎,从他口中又窥见了一斑。林郎说:“他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你知道吗?算了,你也不必知道当年我多么喜欢你。哎,真是矛盾,还是说吧。以后,怕再也没机会了。我家境不错,父母算是政治联姻吧,他们感情不好,各自都有喜欢的人。我妈喜欢的人是黄志国,他们读书认识的。我爸呢,说了,你可能会伤心,说肖清,你可能不知道是谁,那就说林清吧。林清在我爸死后,改了姓。她恨我妈,恨整个陈家。”
因为梁淑敏害了肖清的孩子,而陈家逼死了林郎的父亲。肖清改头换面,凭借美貌和才情,结交了众多社会名流,意欲报复陈家。可是并非那么容易,几经周折就找上了再次崛起的郑岭南。两人互相利用,互通有无,可惜后来肖清似乎爱上了郑岭南,协议就被迫中止了。
这些事情颜雪并不知道,她更想不到,肖清就是肖洁的姐姐。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突然来访,导致她被大嫂赶走的。人生就是一场戏,幸亏她知道的不多。若是了然太过,只怕没法继续走下去。
林郎还说:“我曾不止一次地见你从与你衣着不相称的轿车上下来。我怀疑你跟我一样,只是体验生活。当时还想过,我们之间可能性有多大。后来听人说你家在N城,我又赶着去德国,想着那时还不成熟,就决定放弃。后来,我舅舅回来,我才又改变行程。如果没有改变,也许也就没了后面的变故吧。我妈一直觉得对不起我,不停地给我物色条件不错的女孩子。呵呵,后来逼急了,我就把你说出来。有一次闹得很凶,我开着我妈的车跑出来,与肖清的车子相撞。就是你去看我那一次,我的腿断了,她的孩子没了。本来她想与我妈同归于尽的,发现是我,才改了车道。这就是天意,你说是不是,她那么恨我妈,居然被我妈害了两个孩子。”
那时的颜雪和郑岭南经历了更多的事情,对生活,对生命,对爱情,对幸福,有了更深沉,更成熟的想法。知道了些许她现在和曾经不曾了然的事情,心里有些酸涩,却没有去抱怨。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十分确认自己想要什么。
“在优优的事情上,你也不必自责。她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不止一次警告她,不要玩火自焚。她偏要……郑岭南布的局,李褚执行的,肖清协助,借由财政部袁部长的问题,不但把我妈拉下水,整治了黄志国,处理了那个姓李,还逼的优优身败名裂远走国外。他这样一个人,这些年过去了,你竟然还在他身边。”
林郎那时笑得风轻云淡,好似曾经那些奸诈之事与他无关一般,“我小姨曾是他的未婚妻,他弃我小姨娶了金景。这是所有恩怨的开始,似乎不会完结。颜雪,我曾想过你会弃他而去,却没想到这些年都过去了,你还在他身边。明明这么平凡的人,竟然把他的、我舅舅的、我的,甚至很多人的计划都打破了。”
颜雪从来不曾想过打破,她只是顺着命运的安排这么走下去了。或许因为眼皮子浅,看得不够深远,所以才会越陷越深,无力改变任何吧。这些都是后话。
林郎最后问:“颜雪,你幸福吗?”
那时的颜雪,已经不会再想如何幸福了。
此时的颜雪也是不会想如何幸福的,但是她还是被郑岭南关于酒店事件的解释触动了一下。
连颜雪这样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郑岭南对自己的维护,何况在场的这些人精们呢。
郑岭南将事态缩小为颜雪因为吃醋,跟他闹情绪,所以才不让他碰的。那么这个问题,就不在是上纲上线,影响生育子女的问题,完全是小夫妻闹矛盾。而郑岭南苦劝颜雪不得,所以发了脾气,起了争执。如今他们夫妻已经有和好之势,那么也就请其他人不用这么着急了吧。尤其是颜爸和颜妈,不要太不看好他们的婚姻才是。
颜爸和颜妈对他的解释还算能接受,至于女儿的忤逆,心里依旧不舒服,可毕竟是人家的人。见郑岭南拉着颜雪来给他们递茶,两人也就接了。
酒店事件就这么被重重抬起,轻轻放下了。颜雪的心也算放到了胸膛去,果如竹西说的,郑岭南是个顺毛驴,乖巧听话,顺着他的意,他就是个好的,会维护你。
晚上之约因为姜一鸣的一句“晚上还烤肉”给耽搁了。郑岭南见颜雪松口气,既好笑又好气,不过也不急于一时。颜雪确实觉得缓了一口气,毕竟心理建设不是眨眼功夫的事情。
因为解决了一桩心事,颜雪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到婚礼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红润之色。郑岭南也没难为她,一直到婚宴那晚,都没再说同床的事情。
12月29号-31号,要拍三天婚纱照。以郑岭南的想法根本不用那么复杂,直接拍张大的,挂在卧室用就可以了。不过姜淮左希望给卓安佑一个完美的婚礼,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就勉为其难,配合一下了。
31号下午,有雪,安排在长城取景,姜淮左和卓安佑这对准夫妻没来,倒是郑岭南和颜雪这对已经登记造册的夫妻被留下了。
起初听说淮左和安佑不在,郑岭南想折回去的,问颜雪意见,有点迟疑。他说:“那就拍吧,反正已经来了。”
他有种错觉,这次是初婚,比上次还忙,还要年轻。为了配合照相,他和颜雪拍了好多种不曾想过的姿势,比如被颜雪踹飞,比如他抱着颜雪往上抛,比如亲吻。
还是亲吻好,颜雪主动上前,他本侧面,头一偏,便唇对唇、眼对眼了——他在笑,她在羞,看上去多少有那么点柔情蜜意在。
雪很轻,一直在下,气氛还算融洽。
她一袭红色的棉旗袍礼服,小巧的骑马靴。郑岭南则是本色,驼色的呢子大衣,围了黑红色带点围巾。两个都不太爱动脑筋的家伙,听从造型师的调遣,只摆Pose不聊天。
郑岭南的胸被颜雪脑袋偷袭一下,奇怪地问道:“你干什么?”
颜雪笑容僵硬地道:“腿疼。”
站不稳撞到的。
郑岭南哼一声道:“小小年纪,就这体质。”
“呵呵。”颜雪抿了抿嘴,没办法她就是不爱锻炼身体。以前跟郑岭南住,他偶尔还跑跑步,她干完家务活,完全瘫在沙发上不动。心想着,若是淮左和安佑在,那一定很热闹,也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
姜淮左这边出了大事儿。31号这天的婚纱照拍到一半,卓安佑一声不吭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电话也不接,打给其他人,也不敢说再找人。姜淮左觉得自己快要疯掉的时候,却接到卓安佑的电话。
她说:“今天很抱歉,明天我会准时到达婚礼现场。”
姜淮左知道她人还是平安的,心放了下来。一直都知道卓安佑和自己结婚并不是那么痛快,这段时间压力似乎更大,整个人消瘦一圈。他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天天找人盯着她吃饭,可就是不让人省心的。
真是拿她没办法,姜淮左忍着脾气,问道:“你人在哪里?我去接你,别害怕,一切有我呢。”
“五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让我了了心愿吧。”说完挂断电话,任凭姜淮左如何“喂”都没有回音。
等到姜淮左找到人的时候,竟然看到这样一幕——
他的未婚妻正和她的前男友抱着一起拥吻,那么热情如火,那么忘我。
了了心愿啊?!
呵呵。
姜淮左盯着两人,扯了扯嘴角,森冷地笑道:“佑佑,我们之间玩完了。不过,你还是我姜淮左的妻子。我可以不碰你,但是别人也休想。”
“五哥,你误会了,我们,我们……”卓安佑将前男友护在身后,欲要解释,可事实摆在眼前,还仍姜淮左如何相信他误会了呢?
姜淮左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站在那里,一反刚才的森冷,笑得一脸和煦道:“我没误会。佑佑我什么都没有误会,我只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你放心我不会揍人,为你不值得。揍他,我嫌脏了我的手。”
“五哥,你说过的不管我婚前如何的。”卓安佑小声地说着,“我说过,我不会对不起你的。”
“没有心,留着一层膜,给我当祭奠吗?”姜淮左忍不住粗口骂一了句,冷笑道,“祭奠就祭奠吧。佑佑你别后悔。”
看着头也不回的姜淮左,卓安佑知道——
以后只怕再也没有她的好日子过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一向纵容她的五哥,居然那么狠心!
恨彷如入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