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不起我了是吗?我这个比你大十多岁的男人,有过妻子,包养恋人,还将有私生子,却又抓住你不放手,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有所企图呢?颜雪,事实上我能从你那里企图到什么呢?就算我只有钱、名利、地位,这也比你一无所有来得好吧。”他微笑着,看似很愉快的样子,事实上他的心一路阴霾,跌入尘埃。相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识到颜雪如此尖嘴利牙。
颜雪咬咬下唇,“你说话一定要这么自以为是,我也没办法。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不要以为你能威胁到我,任何人都不可以,包括你。”见颜雪作势要走,郑岭南上前一步,攥紧她的胳膊,凶狠地瞪着她,又道,“这个世界不会在意你的自尊,人们看的只是你这个人的成就,若你没有成就之前,不要过分强调你的自尊,没有人会在意的。对我来说,你的尊严不过是可以跟钱等价的东西,等到有一天你真的值得我尊重了,我会亲自跟你道歉。不过我不觉得会有那么一天。”
他喝醉了。
颜雪如此想,抿嘴,一言不发。眉头却不自觉地打结,忍着痛楚,任凭郑岭南攥紧胳膊。
“扣扣”包厢的门被人敲响了,颜雪扭头盯着门板,生出几分希冀来。
未及,半中年男人的俊脸露出来,眉眼生风,带着淡淡的笑意,“姜大少!”
顾希珀!
郑岭南松开颜雪,铁拳以迅雷不及之势,挥向顾希珀。顾希珀偏偏头躲开他的拳头,不忘冲颜雪咧嘴一笑。郑岭南冷哼一声,左手一探欲要抓住他的右臂,右拳却奔向他的胸口。顾希珀微微后退半步,眼瞅着要撞到颜雪,急忙伸手将她拨向沙发所在的位置,回臂去抓了郑岭南的拳头,却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颜雪着才先被郑岭南猛地松开,踉跄着还未站稳,刚揉上发痛的手臂,又被顾希珀推了一把,一下子翻坐在沙发上,右胳膊一阵痛。她根本没来得及确认自己是否骨折了,抬头望向两人,就在她眨眼的瞬间,只见两人在光影中步履交错,近身搏斗那般凶悍——着实像极了两头发怒的雄狮,相互厮杀,争抢地盘。
只听顾希珀冷哼了一声,然后屈腿、伸腿朝郑岭南踹去,好不巧地踢中郑岭南的小腹。郑岭南顺势抓住他的脚踝,接着猛地挥动拳头,正打在顾希珀的下颌上。顾希珀发出“噗”的一声闷响,一拳头砸向郑岭南的鼻梁骨上,趁他甩脑袋清醒之际,一只大手插在他的喉咙处,将他抵在墙上,手肘压他的胸口。
郑岭南眉头微皱,喘一口气,抬手抓住了顾希珀的腕子,用力一掰。顾希珀自是不相让,还加重手劲儿,将郑岭南的脑袋死死地摁在门板上,眼睛放着幽绿之光,邪魅地笑道:“姜岭南,就你,还要见我一次揍我一次?你也配!”
他的话还没完,郑岭南膝盖一顶,瞬间化被动为主动,飞拳挥动砸在顾希珀的鼻梁上,脚底发力,转眼之间又在顾希珀的腿上补了一脚。
顾希珀被郑岭南这股力道一冲,头部一阵眩晕,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几乎跌倒。侧移了半步,顾希珀煞住了身子,一股血腥直冲鼻间,抬手摸了一下鼻梁,粘糊糊的。摔掉手上的血,他靠在墙壁上,嘿然一笑:“不错嘛,有进步。”
颜雪望着他们,怔怔的,只觉得这是在演电视剧,如梦似幻,一点也不真实。
“顾希珀,你该死!”郑岭南转了转脖子,全身上下都散着寒意,冷漠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压出来的。
顾希珀转头看向愣怔的颜雪,微微一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的丈夫这么恨我吗?因为……”
他的话还没完,郑岭南鼻翼微抽,又是一拳补在顾希珀的鼻梁上。顾希珀只是抓住了郑岭南的胳膊,两人并没有再次开战,因为酒吧的老板来了。
酒吧老板名靖远,人称肖总,笑面虎一个。一进门,就让人关上包厢的门,随后劝开两人,边说好话边使眼色让工作人员清理外面,以免两位有头脸打架挂彩的事情传出去。小道消息,人口相传,这个谁也拦截不住的,但若是上了报纸,只怕他这酒吧要关门大吉了。姜家人行事作风虽低调,但是该霸道的时候,那绝对是他承受不了的。漫说顾家了,就顾大少这个浑拎不清的主,事后发难起来,指不定又搞出什么名堂来呢。今天真是开门没拜关老爷,惹来这样两个煞星。
颜雪真是被这种场景吓到了,忍着胳膊传来的钻心巨痛,被酒吧工作人员架持着上了车子。到了家,进了房门,祖屋来了人,她才好似大梦初醒,泫然欲泣地盯着骨折的右臂。
“打架滋事,你还当自己是年轻啊?”祖屋来的是大伯父姜奉继和他的私人保健医生。
郑岭南有些疲惫,揉着太阳穴,依旧不服气地道:“我就是看不惯姓顾的那王八犊子,再让我见到他,我揍死他。”
保健医生年过半百,面相和善得很,尤其那双笑眯眯的小眼,颇有安慰人心的能效。他检查完郑岭南的伤势,没什么大碍,身上都是皮外伤,擦了点药酒,留下一些化淤的药膏,温和地道:“少喝点酒,你这一喝酒得年轻多少岁。年轻人,太冲动不好。”说着又转脸,对木呆呆坐在旁边的颜雪,道,“来我看看。”
颜雪咧嘴冲医生微笑,低声道着谢谢,被保健医生多看一眼。保健医生嘴角微微一勾,状似对郑岭南说话,却说给颜雪听的:“这孩子啊,体质特殊,刚开始喝酒上头,过一会儿就下去,然后就跟吃了壮阳药似的,烦躁无比,力大无穷,不找点东西破坏啊,他是不痛快的。”
颜雪瞥了郑岭南一眼,心想,怪不得他喝醉比清醒时还清醒,原来是这样啊。
姜奉继瞧郑岭南一脸不自在,咳嗽一声,转而问颜雪道:“颜雪,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你也在,还把自己弄骨折了?”
颜雪偷偷瞧了郑岭南一眼,支支吾吾地道:“我,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让我去……去酒吧接、接老师……说,说老师喝醉了,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打架。”
姜奉继与郑岭南四目相交,两人心照不宣地想起一些事情。不用问姜奉继也知道为什么了,他脸上冷硬如铁,狠狠地瞪了郑岭南一眼:“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想着竹西的人生在最绚烂的时候就被人拦腰斩断了,如花一般凋零,郑岭南的心瞬间窒息了,抽痛不已。“大伯,当初是我不对,是我混蛋。可是你们也不该明明知道顾家是趁火打劫,却还是将竹西嫁到顾家去。顾家那是个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你还得笑着说吃相真好。竹西不幸福,我这个当大哥却无能为力,大伯,你说怎么办?我难受,难受啊!”说着捶起自己的胸膛来,眼角闪烁着男子汉所不屑的晶莹。
姜奉继也呆了片刻,“岭南?”
保健医生固定好颜雪的胳膊,打开药箱,给郑岭南注射一针管镇静剂。郑岭南安静下来,昏睡过去了。三人出了郑岭南的卧室。走到门口时,颜雪还回头看了一眼,心思很复杂,具体是怎么样的情绪,她也表述不出来——六分迷茫三分担忧,还剩下一分就是疲惫。
姜奉继抬眉,看了颜雪一眼,有些冷清地道:“坦白说,我们家对你不太满意,可是老爷子瞅着你是个本分的。我和你公公想着岭南已经这个年纪了,也就没怎么计较。很显然,你没有做到一个妻子该做到的。”
颜雪吸着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我知道我很不合格。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解除我和老师的婚姻关系。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站在不对等的阶级关系上的。”
很显然,她没明白姜奉继的话中之意,只是更清醒地认识到她与郑岭南的差别,觉得自己是没有能力继续和郑岭南一同承担下去的。故而,就这么大着胆子,向姜奉继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姜奉继怔了一下,浓眉微微一挑,想起父亲说的那句——岭南能得到这个姑娘,是一种运气。也许吧,姜奉继这么想着,背着手,凝视着颜雪,忽而笑道:“看来你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啊。早点休息吧。”
次日清晨,颜雪爬起来,费力地洗漱好,出门,犹豫一下要不要敲响郑岭南的门,却见刘妈从厨房出来,跟她打招呼,“颜小姐,起床了。”
颜雪点了点头,抽抽嘴角做出微笑的姿态,哑着嗓子道:“刘阿姨,你早啊。”
原是姜奉继回去后,将这边的情况跟妻子说了一下,吴雅兰寻思颜雪该是不方便的,就又派刘妈来帮忙打理两人的日常生活了。
郑岭南转动着脖子出了卧室,瞧见颜雪和刘妈在厨房说话,径自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愣愣地盯着早间新闻,看得出神。他对昨天的事情,只剩下一点模模糊糊的记忆了。
这人酒后忘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