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九裳打定了主意要去找红蛮儿替沛郡王报仇,香鸾音当然只有支持的份儿了,两个人在少将军府的后院偷偷研究了一晚上的报仇攻略,香鸾音还把赵自在教给她的武功悉数教给了度九裳。
“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武功,本事还挺厉害的。”度九裳佩服的望着香鸾音啧啧称赞。
“都是跟城主学的啊,我们第一次在五音坊重逢的时候,我已经和他在外面流浪了好久,就在这段时间他传授了我许多武功,还送给了我一把冰弦琴,说如果以后无家可归,我们就一起靠卖艺行走江湖,混口饭吃。”香鸾音甜蜜的回忆,脸上浮起一层甜蜜的笑容。
“那他一定是骗你的,他那么多生意,产业也那么大,还有一座莲花城,怎么可能会为了混口饭吃,流浪江湖。”度九裳不可置信的说。
“也许那些产业都在美夫人名下呢?”香鸾音忽然伤心了起来,低下头不言不语地盯着冰弦琴沉思。
“怎么一提起来美夫人,你就这么奇怪?你不喜欢她?”度九裳抬起头,一脸天真迷惑。
“哪有不喜欢,只是好生羡慕她可以和城主一起打拼天下,同甘共苦。”香鸾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弹起了冰弦琴,那琴声仿佛一弯月亮,将她的心事都给照亮了。
香鸾音的冰弦琴唤醒了正在修灵馆闭关的七无常,他缓缓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嗯,在入定最关键的时刻,又听到了这琴声,仿佛置身天境,差点醒转不来。”说完,便起身脱离了入定状态。
夜色下,月光如洗,星星布满了天空,七无常走出房间,来到了院中,琴声依然萦绕心间,“琴声如此哀伤,搅得我无法安心,不妨趁月白风清,去会一会老朋友。”
此时,香鸾音已经弹完了一曲,琴声刚落,度九裳便没心没肺的说道:
“那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若也想和城主同甘共苦,你也可以的啊!比如说我,我想和坚哥哥同甘共苦,我便跟着他同甘共苦,只要你有这份心意,用不着羡慕别人。”
“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意有可能是一份多余的负担,他根本就不需要呢?”香鸾音掉转头认真的望着度九裳问。
“他不需要我需要啊,我需要对他好才能活得有滋有味。你呢,不要想太多,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了。喜欢是一种保护,因为你喜欢一个人,断定会想为他赴汤蹈火,遮挡所有风雪,一个人能够被这样喜欢,该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情啊!”度九裳有理有据的胡说八道起来。
不过这翻话刚好被循着琴声赶来的七无常听到,一时竟听得他心潮澎湃,恍然大悟,在心中暗暗说道:“既然被喜欢是一种荣幸,我想给你一份专属于我的百分百的荣幸。”想着,便在屋顶上望着星空看着度九裳和香鸾音一会儿谈心说话,一会儿苦练武功,一会儿商议明天的报仇行动。
“明天我们一大早便架着马车出城,不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行踪。”度九裳嘱咐道。
“好的,那你是知道乐善苑的位置的吧?”香鸾音不放心的问道。
“当然知道,以前我经常随姐姐一起陪皇太后在那里诵经念佛。”
“那就好,明天,我们俩一大早就出发,悄悄地从后门而过,色很晚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香鸾音和度九裳两个人便依计划行事,悄悄地从后门乘着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往城郊外的乐善苑而去。
一离开城门,两人便像刚从笼子里飞出的鸟儿一样,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马车越不停往前驶去,天色便越来越亮,道路两旁的人们也越来越多。
香鸾音看见许多人都挎着竹篮和镰刀在或在路边砍树皮,或在田野里挖野草,或在田地里捉蝗虫,好奇地叫停了马车。
“路边怎么有这么多人在砍树皮?”她一边问一边下车叫住了一位正在砍树皮的老者问,“好端端的树木被割去了皮,不就没有办法长得粗壮繁盛了吗?”
老者听了香鸾音的问话回答,“姑娘,如果不来割这些树皮贮藏起来过冬,我们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管得了树长得茂盛不茂盛了?”
“你们砍这些树皮是为了贮藏起来留着冬天食用的?”度九裳皱着眉头不解的问。
“是啊,除了砍树皮,我们还会挖野草,逮蝗虫食用。”老者说完望向别处,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过来说,“阿爷,我逮了一碗蝗虫了,中午我们就吃这个吧。”
“好,中午我们就煮蝗虫吃,你再仔细去挖些野草,和蝗虫一起煮食。”老者接过小孩子手中那个乌黑黑的饭碗嘱咐道。
“好的,阿爷。”小男孩一边答应一边跑去挖野菜,香鸾音的目光随他望去,田地里四处找寻食物的人越来越多。
“今年的收成有这么差吗?竟到了吃草食虫的地步?”度九裳看着香鸾音说。
老者听了,微笑摇头说,“姑娘有所不知,前几日的蝗虫遮天蔽日,田里没来得及收的庄稼已被啃光食尽,百姓们没有办法了,才开始捕杀蝗虫食用,一方面是为了除害,另一方面是为了果腹啊。如今果腹都难以为继,朝廷又让交纳赋税徭役,出劳力,修宫殿,哪里还有活命的路数啊!”说完,老者又继续挥动着手中的镰刀砍起了树皮。
这时,一只青色的蝗虫从度九裳脚边一跃而起飞到了马车上,度九裳猫着腰用双手一捂,便捂了个正好,逮住了一只硕大的蝗虫,然后着急忙慌地向香鸾音喊,“快,快,我捉到了一只蝗虫,快解开我身上的香袋,把这只蝗虫装进去送给红蛮儿当见面礼,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红城将会建立在多少老百姓的血汗之上。”
香鸾音赶紧解开度九裳身上的香袋,协助她把蝗虫装进香袋里,抬头盯着度九裳狡黠的眨着眼睛道,“这么说的话,我们不妨多抓一些蝗虫送给她,让她尝尝这些蝗虫的味道吃起来怎么样?”
“嗯,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多抓一些来。”两个人相视一笑,立刻行动起来,可是蝗虫早已被寻觅食物的人们抓得所剩无几,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捉到的,所以两个人在田间地头找了很久,才捉到一两只。
“大概都被人们捉去吃掉了,好在我们已经捉了三只……”度九裳举起自己的香袋满意的说。
“那我们走吧,速速赶去乐善苑送给红蛮儿。”香鸾音说完捂着嘴偷偷地笑了,样子十分俏皮可爱,“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吓她一大跳。”
两个人说笑着正准备离开,刚才那位长者的孙子一路小跑过来递过来一个香袋给度九裳说,“姐姐,这个送给你们。”
度九裳接过香袋,一边打开一边好奇地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里面装的是我捉的蝗虫,姐姐放心,这里面装的全是活着的,你拿去送人吧。”小孩子说完就又一阵风似地跑开了,度九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喊,“小孩子,谢谢你啊!”
小男孩听到她的喊声,会转过身来,对着她纯真的笑了。
两个人一路悠哉悠哉地来到乐善苑,远远地把马车停到附近茂密的树林里,然后便飞檐走壁地穿梭在并不广阔的乐善苑,突然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至正厅传到屋顶,两人速度跃身而下,轻轻藏在了梁柱后面往里偷看。
“我不要吃这些清汤寡水,没有滋味的东西,我要吃烤羊腿,喝大碗酒……”红蛮儿坐在暖阁上冲着跪在她面前的侍女说道,被打翻的杯盘碗碟狼藉的散落满地。
“回主子,这里是皇太后的清修之地,不得进食荤腥,这里的厨房也是不做荤腥的。”
“皇太后都去世多少年了,为何还如此呆板,固守陈规,如今我是这里的主人,你们还要我强调多少遍?我不是山羊,我不要吃素,我要吃肉。”红蛮儿蛮不讲理的对着侍女大发脾气。
这时,度九裳实在看不过眼,就跳出来说道,“巧心,站起来,不要理这个目无尊长,狂妄无礼的鲜卑胡女。”
度九裳在背后的猛然出现,吓了说话的侍女一跳,她迅速地站了起来,凑近了旁边侍女的身边,然后别过头一看,原来是度九裳,才欣喜地喊道,“裳公主,怎么是你?奴婢参见裳公主……”其他侍女见状也跟着行了礼。
红蛮儿一看是度九裳和香鸾音,也是十分惊讶,她故作镇定的咽了咽口水,面色掩饰不住的紧张,“你们俩是怎么进来的?来人,赶快保护皇上!”这时,已经有了一队禁卫军赶了过来,一看是度九裳,大家纷纷停住了脚步。
“这么紧张做什么?你有本事打得沛郡王吐血,就没有本事承担责任?”度九裳不屑的盯着红蛮儿问。
红蛮儿听了她的话装作很放松的笑了起来,“原来是为了替沛郡王报仇而来,那好,今天咱们就你报你的仇,我报我的仇。”说完,就张着嘴巴挥着掌冲度九裳飞奔而来,度九裳侧身而站,一边躲着她的拳掌,一边瞅准机会把握在手心里的蝗虫塞满了她的嘴巴,“既然你这么喜欢吃肉肉,我就给你送点荤腥活物吧。”
红蛮儿不防度九裳有这么一招,嘴巴被塞满活物的她大惊失色叫道,“你往我嘴里塞了什么?”
“哈哈,吃了什么你咽下去尝尝就知道了。”香鸾音出手拍打了一下她的下巴,她一合嘴咽下去一只,然后后退一步紧急弯下腰往外吐。
“来人,赶紧给我抓住她们,她们要毒杀皇上宠妃。”
“呵呵,皇上宠妃,现在知道拿皇上来当挡箭牌了,当初和宇文通幽会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自己是皇上的宠妃啊?”度九裳奚落的说。
“你,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俩一个也别想跑。”说完,吐干净了口中活物的红蛮儿开始动起手来,她武功很好,香鸾音和度九裳的武功也不差,三个人在乐善苑的屋檐房舍之间打得难分难解,不分伯仲。
打着打着打累了,度九裳趁机跑到皇上面前,大声喊道,“皇上,后宫有那么多佳丽,你眼了瞎看上这么一个野蛮的胡人,她虽然长的还可以,但是心狠手辣,阴险歹毒,你赶紧让她滚出皇宫吧。”
皇上半躺在暖阁上,拥被而卧,听到度九裳的话,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时过境迁,我上哪里再寻来一个贞贵妃替我排忧解难啊!”说完,咳嗽声不断,直呛得满脸绯红,不得呼吸。
度九裳看皇上神思清醒,精神状态好了不少,马上宽慰道“好了好了,皇上,你别激动,好好保重龙体才最重要啊。”
红蛮儿看度九裳闯到暖阁去招惹皇上,赶紧气急败坏地喊,“张准,你还不动手保护皇上,站在那里干什么?”
张准听到红蛮儿的话,知道禁卫军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不得出现半点差池,便协助红蛮儿动起手来,可是香鸾音和度九裳哪里是禁卫军的对手,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被反绑着双手抓起来了,红蛮儿站在两个人的面前气焰嚣张地说,“哼,自不量力的丫头片子,竟敢擅闯皇上休养之地。来人,给我好好教训她们。”
度九裳不甘屈辱,挣扎着喊道,“哼,搬救兵算什么,有本事你单独给我们打啊!”
“我搬救兵有什么稀奇的,你们两个刚才不是联手对付我一个吗?”红蛮儿扬着眉头得意地说,然后看到有蝗虫从度九裳腰间的香袋里爬出,一把拽下香袋拿到手里说,“你刚才给我吃的就是蝗虫?”
“没错,就是蝗虫,味道不错吧,现在长安城许多人们都要靠它们才能果腹,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闹着要吃酒喝肉,你自问自己何德何能?”香鸾音怕红蛮儿对付度九裳,就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说。
果然,红蛮儿掉转头走向香鸾音说,“长安城的人们吃什么喝什么,关我什么事?是我让他们遭蝗灾的吗?不是,是鲜卑族胡人让他们遭得蝗灾吗?也不是!可是为什么你们就是要把这些事情全都怪罪到我们鲜卑族胡人身上?杀了我们鲜卑族胡人后还说我们是大恶人,难道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吗?”
“拓跋晃就是大恶人,蝗灾不是他的错,可是他屠杀我们西魏那么多子民,难道就不能说他是大恶人,死有余辜吗?”度九裳不甘示弱,据理力争。
“死有余辜?哈哈……你要为这句话付出代价。”说完,红蛮儿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朝度九裳脸上刺去。
“住手。”说时迟那时快,一袭黑色影子从天而降,挡在了度九裳的面前,短刀随即被白色剑面霹雳阻挡,发出白光芒后,应声而落,然后押解香鸾音和度九裳的禁卫军也被打倒在地。
“你是谁?”红蛮儿连连后退惊恐的问道,然而,身着紫衣的黑影被没有答话,纵身一跃,便带着香鸾音和度九裳离去。
香鸾音和度九裳被带回到藏身在树林里的马车上还惊魂未定,等她们看到救命恩人是谁时,不免惊诧不已。
“七无常,怎么是你?”度九裳坐在马车上瞪着大眼睛问,“你怎么也在乐善苑?难道你也和红蛮儿有仇?”
“我和她没有仇,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七无常笑着宠溺的说。
“助我一臂之力,为什么啊?”度九裳丈二摸不着头脑地说。
“因为你昨晚说的话啊,你说‘喜欢一个人,断定会想为他赴汤蹈火,遮挡所有风雪’,你说得很对,我就是想为你赴汤蹈火,遮挡所有风雪。”七无常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你喜欢我吗?”度九裳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喜欢!”七无常笃定的回答。
听了七无常的回答,度九裳气得吹着胡子翻白眼说,“你懂不懂什么叫喜欢一个人?”问完,立即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不和你啰嗦了,今天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们,免遭红蛮儿那女人的毒手。今天喂红蛮儿吃了生蝗虫,替沛郡王报了仇,我实在是很开心。”说完就摇头晃脑的表示开心,然后望着香鸾音说,“大仇已报,我们回去吧!”又把目光转向七无常说,“你不作妖的时候还蛮可爱的,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回都城吧!”
“好,我来替你们赶马车。”七无常开心的答应了。
一路顺风顺水地回到了少将军府,度九裳让七无常蹑手蹑脚地把马车停在后门,然后轻声低语的说,“好了,就把我们送到这儿吧,今天谢谢你哈,你赶紧走吧!”
七无常圆满地完成了护送任务,非常心满意足,得到度九裳的指令后,立即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