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陵跳崖的拓跋烈,利用自身轻功的本领,轻松逃过一劫。他没有想到,自己临时起意的一个跳崖行为,竟让自己躲避了一场困兽般的羁押。
他抬头对着悬崖顶出了一会儿神,自语道,“红公主,就是舍了这条命,我也要想办法把你救出来,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说完,他便起身,出发赶往都城。
到了都城,拓跋烈根据车轮的踪迹,摸准了红蛮儿和宇文通的行踪,又径直来到都护府,求见了宇文泰,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他们把长公子和红美人一起抓走了,然后囚禁于红城地宫?”宇文泰神色凝重,一腔愤怒淤积于胸,连手都忍不住抖动起来。
“是的,若不是我临时起意跳了崖,怕是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拓跋烈低下头回答。
“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宇文泰高高的抬起手臂,下重力捶向座椅,怒吼了一声,大概是过于用力,呛到了自己,忍不住咳嗽起来。
“眼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集合一切可以集合的力量,抢先摧毁他们,要不然被灭掉的就是我们!”拓跋烈诱导宇文泰。
“你的意思我明白,先下手为强!”宇文泰一语中的,行事作风干脆利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布局。”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宇文泰将身边所有能派得上用场的人都做了周密计划,然后根据计划,立刻行动起来。
梁逳匆匆进了宫,集结了虎贲军,包围了红城,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袭击了帝释天和苻亮,苻亮被打晕在地,帝释天拼尽全力逃了出来,立刻赶往极乐寺找赵自在和香鸾音报信。
得救的宇文通自觉颜面尽失,面对父亲时狼狈又倔强的喊道,“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一定要将杨坚碎尸万段!”
“此时不是你喊口号的时候,赶紧收拾一下情绪去找你达儿那个疯癫的朋友,此次唯有得他助力,才能够和杨坚一决高低!”宇文泰的目光犀利,以至于宇文通有点恍惚。
“国相大人说的那个疯癫朋友就是七无常!”红蛮儿在一旁提醒道。
此时的七无常正在五音坊和莲非非一起喝酒听曲,宇文通便带着众人闯进了五音坊。
“长公子,这么兴师动众的来五音坊有何贵干?”红芙蓉见来者不善,赶紧赔着笑招待。
“闪开,我今天不是来喝酒听曲的,你最好给我识相点。”宇文通不耐烦起来。
“长公子今个的气看起来不大顺,不知道是谁招惹了长公子啊?”红芙蓉依然陪着笑问答。
“少废话,赶紧将莲非非一起喝酒的七无常教主给喊下来!”红蛮儿训斥道。
莲非非得知有人找,赶紧带着七无常下了楼。
“教主,你怎么还躲在这里喝酒?”红蛮儿赶紧迎了上去,将来的路上看见的景象,胡说八道的对着七无常耳语了一番,“教主,听说极乐寺有一个老和尚圆寂显灵,都城许多老百姓都惊奇的不得了,你看,好多人都在往极乐寺赶,要去看瑞相。我敢打赌你心心念念的裳公主也会去,说不定还会皈依佛门,一心向佛呢!”
喝得醉醺醺的七无常打眼往门外一瞧,果真有许多人打门口匆匆路过,也不问青红皂白,便冲出五音坊,飞向极乐寺,宇文通和红蛮儿一行人赶紧追了上去。
七无常在霞光满天的黄昏飞到极乐寺,看到跪了满地的人们,突然气血翻涌,大开杀戒,“极乐教主好,吃喝玩乐享,一朝成信徒,世世无忧伤。你们这些叛徒,为什么要背叛极乐教,不去纵情享乐,却跑来极乐寺,跪在这里膜拜他们这些只知道清规戒律的秃和尚,他们每天吃糠咽菜,念佛苦修,活着有什么意思?既然你们这么屡教不改,不如就去死好了。”
已经花眠柳醉的七无常杀红了眼,仅仅眨眼的工夫,极乐寺便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紧随其后赶来的宇文通看到此情此景,一时也瞠目结舌,呆在了原地,倒是站在他身边的红蛮儿脸上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晚来一步的赵自在看到极乐寺门口惨不忍睹的景象,心痛的微微闭上了眼睛,然后回过头去看了一下净西师父,看到净西师父煞白的脸色,立刻出手阻拦。
“七无常,你是疯了吗?你杀的都是手无寸铁的人们,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赵自在心痛至极,不管不顾,以最直接的方式,硬碰硬的出掌逼停了七无常,一招下去,两败俱伤,两个人各自后退了半丈远,身体如山裂一般疼痛。
疼痛让七无常清醒过来,他看着满脸伤痛的赵自在和满地的鲜血和尸体,竟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我杀的是手无寸铁的他们,也是命如草芥的他们,他们生活的那么苦,那么难,我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早死早托生,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难道早死早托生,他们就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来生吗?为什么不让他们今生吃苦了苦,虔诚修行,一心向佛,往生西方,永离众苦?”净西师父怒火攻心,满口鲜血便从口中流了出来,一身僧衣瞬间被染红。
“没有痛苦的世界,无滋无味,枯燥寡淡,纵然没了六道众苦,也少了许多乐趣。我就要世人无穷无尽的六道轮转,一次次投胎,体验各种各样的生活,天下从此生是生非,我就爱这是非之境。”七无常站在寺院门前的菩提树上,威风凛凛的说。
“你有何权利替世人做这样是非的选择?”赵自在忍住怒气问。
“这就是我的权利……”七无常一边回答,一边冲着战战兢兢的人群开始了新一轮的屠杀,“武力就是我的权利,我武力这么强,完全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照你这种想法,每一个强悍的人都可以决定比自己弱小的人的命运?你能保证自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吗?”赵自在此刻非常清楚,讲道理是扭转不了七无常的非正常思维,便一心要制服他。
两人再次交手,都不甘示弱,打得更加难分难解,赵自在想要速战速决,灭掉七无常的妄自尊大。如果说七无常是一只武力高强的巨鳄,赵自在便如一条矫捷的蛟龙,除了力量强大,动作还非常灵活,一招一式,都令对方招架困难。
于是在漫天霞光里,两人打斗的身影犹如一页页帧影在众多围观者的眼前放映!
死里逃生,回来报信的帝释天在打斗现场插不上一句话,急得团团转,只好凑到香鸾音身边说,“宇文通他们在红城被人劫走了,我要赶紧去找少将军报信,你在这里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抬眼便看到杨坚、沛郡王和度九裳犹如从皇陵回来时的宇文通和红蛮儿一样,被押解在战车上,身后跟着的是骑着战马的宇文通、拓跋烈和红蛮儿,还有扛着“禁”字旗帜的禁卫军。
“好大的排场,居然出动了禁卫军!”人群中不知道谁感叹了一句。
香鸾音顺着人群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度九裳被关在木笼里,嘴角在流血,便冲了过去,“裳公主,是谁把你弄得遍体鳞伤?”
看着向队伍狂奔而来的香鸾音,骑在战马上的宇文通和红蛮儿早已抽出了佩剑,劈头向度九裳和杨坚的方向砍去。
正打得昏天暗地的赵自在和七无常,一个向香鸾音飞去,一个向度九裳飞去。
抢先一步的七无常为了阻止宇文通伤害到度九裳,快如闪电般挥掌劈向了宇文通,将他从战马上打落下来,打碎了他满口牙齿,也打断了他全身肋骨,他被打倒在地,犹如一滩烂泥。
赵自在从背后拦腰抱住香鸾音,就在红蛮儿将隐藏于手的飞刀投掷向香鸾音时,他出手将飞刀打落在地,然后用剑划伤了红蛮儿的手腕。红蛮儿吃痛,手中的飞刀一一跌落于地。接着,两个人同时向战车奔去,就在七无常动手去拆解困住度九裳的木笼时,赵自在从背后拼尽全力,给了他致命一掌。
“裳公主,我一直在找你,对不起,没有那么快找到你,让你受苦了!”七无常背后中了一掌,仿佛一只吹满气的皮球,慢慢失了精神泄了气。
看着受伤的宇文通和七无常,一心想要取胜的红蛮儿急了,她上前一步走到七无常面前气急败坏的说,“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打仗的时候分不清敌我吗?你都快把长公子打残废了!”说完,就跑过去抱起瘫倒在地的宇文通,哪怕自己的手腕也在流血,拓跋烈见状,上前替她包扎好伤口,又替她照顾起宇文通。
七无常面对红蛮儿的责难,嘴角露出一丝天真的微笑,“怎么会分不清呢,我分的太清楚了!”
“那你为什么要伤害长公子,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把自己也伤的那么重?”红蛮儿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他要伤害裳公主,裳公主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怎么会允许他?”
“你真是疯子,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你,拉你入伙。”红蛮儿把目光投向拓跋烈,又看了看周围的形势,料定自己不再是对手。
“我那么喜欢裳公主,哪怕变成疯子堕入贪嗔痴,哪怕背叛全世界,我也允许自己在这爱恨交织里沉沦,我爱她,这欣喜和痛苦,对我都是享受!”七无常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他深情的望着裳公主说,“我受伤了,伤的很重,也很痛,所以我能感同身受你的伤,你的痛,赶紧让你的少将军替你叫大夫吧!”
就在这时,刚刚还彩霞遍布的天空,开始慢慢的滴落大颗大颗的雨点,从远处赶来的宇文泰跌跌撞撞的扒开人群,看着受伤的宇文通,骂道,“堂堂禁卫军,也保护不了我的长公子,你们都是废物,酒囊饭袋……”
雨越下越密,围观的人群前一秒还在被七无常感动着,疯狂着,沉浸于雨中而不自知;下一秒便被宇文泰给骂醒了,大家纷纷站立起身,开始躲避风雨。
“速速宣太医,给他们看伤情!”杨坚站在战车的木笼里,看着蒙蒙细雨中的人群,沉思了一会儿,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