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琅眯眼看了一圈,只见会场之外,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已被这股妖风卷走了七七八八。
独留几个看上去有几分江湖味道的粗壮汉子,像一根根木头桩子似的,定在地上,一动不动,单看外表也分不出身属哪个阵营。
会场内,一众心怀远大梦想的应试者见了如此异象,纷纷将梦想折断了翅膀,跌落在远大前程的半路上,就地抱作一团,像驴粪球儿无意间掉落在地上的形状。
有那挨着篱笆墙近的,已经翻出墙去,逃之夭夭了。
至于向文西等衙役,此刻也是一个不见,应该是像小地鼠一样,锤子一来,就躲到地下避难去了。
桃花门的几个考官功力深厚,不受这股妖风所扰,犹自屹立如山,鹤立鸡群一般。
如此一来,原本水泄不通的会场倒显得松散了许多。
近在咫尺处,吴越甲眼神飘忽不定,口中忽然一阵狂笑,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毫无征兆的顿住,继而大声说道:“桃花门果然有些门道,说风来,风便来,李海棠,如今时机已经成熟,咱们也都痛快些,动手吧。”
李海棠用衣袖掩住口鼻,声音依旧柔媚道:“我桃花门堂堂正正,从来不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吴先生可不要血口喷人。”
吴越甲向李海棠吐口吐沫,道:“在下今日就喷你了,你能把我怎样?”
李海棠错身躲开那口吐沫,微微一笑,也不介意,淡淡道:“那咱们便开始吧。吴先生有什么能耐,尽请使将出来,我倒要看看七剑联盟如今的后辈功力究竟如何。”
吴越甲一个“好”字出口,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抖个剑花,全身便如一只跳脱的大白兔般,一跃而起,瞬间已到了陆七琅跟前。
陆七琅见吴越甲不去和李海棠打架,反倒向自己袭来,不觉惊诧莫名,大声提醒道:“吴先生,李海棠在你身后,你往我这边来是几个意思?”
吴越甲闻声急急刹住身形,其他部位不动,只用脖子一阵乱扭,终于找到合适的角度,待看清了陆七琅,不觉脸上一红,尴尬一笑,点头哈腰道:“诶吆,这不是陆公子吗,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认错人了。”
陆七琅道:“吴先生不用客气,李姑娘在你身后,你赶紧去找她吧,我刚才看见她好像被吴先生的身法吓住了,正在那儿手足无措,急不可耐的想逃跑呢。”
吴越甲得意一笑,真心嘱咐道:“陆公子,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看别人都蹲在地上,扮作缩头乌龟模样,为何陆公子非要站着,好像出头鸟一般呢?”
陆七琅被他如此一说,倒不好继续追责了,只好聊表谢意道:“多谢吴先生好心提醒,但在下腰子……哦不是,在下腰不好,蹲着难受。”
吴越甲意味深长的看陆七琅一眼,难掩满面忧虑道:“陆公子年纪轻轻,没想到还有这方面的隐疾,以后还需多多注意身体啊。”
陆七琅回以同样的表情给吴越甲,却假装不懂说道:“那是那是,不过既然是看戏,蹲着看怎么看得过瘾。好了,废话少说,吴先生还是赶紧去和李姑娘比试一番吧,在下等得腹都泄了。”
吴越甲不再多言,抽剑回撤,晃着脑袋便向李海棠攻去。
李海棠见吴越甲剑锋笔直,招式之中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便手抓小铜镜,迎着吴越甲的剑尖而去。
吴越甲手中长剑与那铜镜相击,发出“叮”的一声清音,迸出数点火花。
李海棠手掌一麻,心知吴越甲这一剑暗藏内力,刚才还真小觑了他,再低头见那铜镜上留了一点剑痕,不由怒道:“吴先生,这镜子可是我奶奶留给我的传家之宝,你竟然不管不问,就将它毁了,你得赔我。”
吴越甲挠了挠后脑勺问道:“多少钱?”
李海棠眼睛眨也不眨回道:“一百两黄金。”
吴越甲也不还价,痛快应道:“好,到时候烧给你。”说罢再次蓄力,仍是笔直一剑,向李海棠胸腹间刺去。
李海棠瞅准了吴越甲长剑走势,不慌不忙间,又将小铜镜放在了他长剑必经之路上,只是这次她学了乖,将那铜镜反着用,镜子背面去迎那长剑,镜子正面对着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她还不着痕迹的对着那铜镜顾影自怜了一番。
又是“叮”的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吴越甲长剑再次被挡在了铜镜之外,不能寸进。
李海棠犹自追问道:“真金不怕火炼,你烧给我的,能是真的吗?”
吴越甲道:“不打紧的,我在这边给你烧纸糊的,你到那边收到了,就变成真金的了。”
李海棠却不相信:“吴先生如何知道这种事,莫非你之前收到过?”
吴越甲道:“那倒没有,我是看书看来的。”
李海棠谆谆教诲道:“吴先生难道不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句话吗?”
吴越甲摇了摇头。
.....
陆七琅百无聊赖的看完了这场比斗,心情却是几经波折,不断起伏:
客观中正的评价这场打斗,两个字是敷衍,三个字是好敷衍,数不过来的几个字是敷衍到惨不忍睹。
一开始,他见吴越甲与李海棠二人刚刚交手两个回合便停了下来,也不知他们是打出了英雄与英雄间的惺惺相惜,还是恋人与恋人间的情投意合。
他早已准备好的“啪啪啪”和“好好好”便没了用武之地。这让他心生一种铁拳打在棉花上的泥牛入海之感。
接着二人不疼不痒的打了几句嘴仗。
陆七琅原本以为,这场嘴仗乃是为下一个回合武斗所做的合理铺垫,让人产生期待值。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还真他妈就只是一场实打实、不夹杂任何水分的嘴仗。
最最不能忍的是,到得最后,这二人竟探讨起有关读书的学问来。
这他妈是比武吗?
这他妈简直就是闹着玩儿!
……
陆七琅闷闷的听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高喊一声“停!”,从而打断了吴、李二人的说话,他有气无力道:“二位,你们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在下强忍着腹泻看了半天。差点脱裤子了,二位就给在下看这个吗?”
吴越甲闻言脸上一红,羞赧一笑道:“陆公子提醒的是,方才沉浸于唇枪舌剑的学问交流中,差点摩擦出火花来,倒把正事给忘了。”说罢将头扭了几扭,找到了李海棠的位置,大喝一声:“李海棠,我又来了。”
李海棠面带桃花,轻轻道:“来的正好。”
吴越甲这次不敢轻慢,将手中长剑舞的密不透风,一步步向李海棠逼近过去。
李海棠看他较真起来,将惺惺相惜和情投意合瞬间抛入无底之渊,紧紧攥住手中铜镜。
只听“铮”的一声,那铜镜边缘竟突然刺出几把锋利匕首,铜镜中心处,也弹出一根长长的手柄。
李海棠两手抓住手柄,轻轻一转,这小小铜镜竟忽然变成了一把雨伞似的奇怪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