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舒梅一手被游子阳搀着,一手拄着一根鹰头杖,十分霸气地大步迈入殿中。这舒梅虽执掌天山已有三年,但今年也才五十出头。她保养得很好,脸上仍然抹不去往日美丽的痕迹。以小老头的性子,他此刻本应欢天喜地地大嚷,谁知看到自己朝思暮想之人此刻就站在面前,小老头居然扭捏起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待舒梅走近他身边,他才羞答答地叫了声:“梅梅,你来了...”
云霄阁的众人见到这个平日里的泼皮无赖此时居然这副小媳妇儿样,都拼命忍住笑。舒梅淡淡瞟了小老头一眼,又转身对面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说:“好俊的两个丫头,看你二人有几分相似,搞不好都是我的女儿!哈哈哈!”舒梅颇为大气地笑道,又看了看蒋芸肩上的梅花,点点头,对云子若道:“丫头,给我看看你的!”云子若不甘示弱地拉开衣领露出肩头。
“不错,两个图案一模一样,都是我当时所纹。”舒梅舒展着笑颜,突然神情一转,道:“不过,我当时用的药水,可没这么简单。”语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瓶,对二人道:“来,把这个喝下去。”
蒋芸接过小瓶嗅了嗅,道:“散色水?”舒梅喜道:“你这丫头也懂用药?”蒋芸淡淡答道:“略懂皮毛。”语罢,举起小白瓶豪饮一口,眉头也不皱一下。舒梅微笑点头,又把小瓶递给云子若,云子若有些犹豫,但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选择?于是只好也饮一口,只觉这药水甘甜,倒十分渴口。两人静静等了一会儿,舒梅对小老头道:“你过来。”小老头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两个丫头身后。众人也十分好奇,纷纷围了上去。只见那蒋芸肩头的两朵花苞,突然慢慢地绽放,最后变成两朵盛开的梅花;而那云子若肩头之物则丝毫没有变化。云子若心里大叫不妙,正欲逃跑,就被舒梅一把捉了回来,按她跪下,喝到:“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冒充我女儿!”
云子若见事情败露,只得从实招来:“我就是翠红楼的云子若,是那红莲找到我,要重金雇我帮她演戏。我只知她一早是为剑,后来又想借刀杀人,但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云子若急得眼泪直淌,此刻难得真情流露,倒惹得大伙儿更觉厌恶。楚薇澜忙上前道:“那日假扮朴大哥的人是谁?”云子若道:“我真的不知,我只知配合演戏,红莲生性多疑,从不多跟我说什么。”楚薇澜想起那日云子若并不知道濮阳翼的身份,觉得她应该真的只是拿钱办事。舒梅喝到:“既然敢冒充我的女儿,罪无可恕!老头子,把她押去你的地牢,我要亲自审问!”“好!”小老头如同得了圣旨一般,立刻吩咐徒儿把云子若押了下去。
“我的女儿啊!”舒梅轻轻替蒋芸拉好衣服,含着泪道:“这些年你受苦了。”蒋芸心中也十分激动,嘴角抽搐了一下,轻轻跪倒,道了一声:“母亲。”“好...好!”舒梅豪放地一把扶起蒋芸。小老头也眼巴巴地凑上去,只听那舒梅道:“当日是他弄丢了你,你不必认他!”小老头一听,委屈得像个孩子。蒋芸静静看着他,又一头跪下,道了声:“父亲。”
小老头心中感动,忙去拉她起来。舒梅又流着泪道:“好!如今女儿总算找到一个,也算老天有眼!”众人想起小老头这几日寻女之事颇为坎坷,如今看到这大团圆的结局都感到喜悦。舒梅拉着蒋芸,身后跟着小老头,一家三口往里房叙旧去了。众人各自散去,景灏看了一眼正被拖出去的红莲尸首,心中感慨;又目送着蒋芸的背影,略感欣慰。
此时,濮阳翼在白渊的引路下来到后山。此处极黑,看不清四周。濮阳翼沉声道:“好了,都出来吧!”闻声,树上、草丛后,突然纷纷冒出许多黑衣人,领头之人一脸络腮胡,领着众人对濮阳翼跪下,拱手道:“参见王爷!”濮阳翼皱了皱眉,问道:“张将军,你领了多少人来?”那领头之人答道:“五千精兵。山上有两千,还有三千在山下候命。”濮阳翼有些无奈,道:“我已无碍,你们怎么来,便怎么回去,千万别惊动了云霄阁的人。”络腮胡恭恭敬敬道了声是,带着众人悄然撤退。
濮阳翼转身看看白渊,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濮阳翼道:“没想到这个丫头,搞了这么大阵势,你也由着她?”白渊笑笑道:“王爷只吩咐属下配合,属下自然不敢多加干涉。况且,如果此次真是涉及生死,楚姑娘的做法倒是相当明智。”濮阳翼笑笑道:“是啊,只是不知薇澜此次表现,白先生是否满意?”白渊笑道:“王爷的眼光向来不会有错,此次楚姑娘有勇有谋、考虑也周全,希望下次也当如此。”濮阳翼笑道:“下次?果然要你认可,不是易事!”白渊笑而不答。濮阳翼又道:“不管红莲的戏演得多逼真,她都信我,我亦信她,这已足矣。”
濮阳翼回到房内,见到早已等在那的楚薇澜。楚薇澜道:“都解决了?”濮阳翼笑着点头,道:“楚女侠把我五千青凌将士都叫了来,可是想把这云霄山移了?”楚薇澜疑惑道:“我小题大做了?”濮阳翼笑而不答。楚薇澜叹口气道:“如果再给我选一次,我还是会如此。你的事,我不敢赌...”濮阳翼心中一暖,拉她到面前,道:“你做得没错,是我不好,不该害你担心。”楚薇澜面露疑惑,濮阳翼又道:“那****打了我,我看你心中有计,便想着让你放手去做,看你能做成什么样子。其实,就凭那日那个冒牌货,他们还奈何不了我。”楚薇澜愣愣地道:“可是,我们都亲眼看见,云子若又那样说,你怎么脱身?”濮阳翼笑笑道:“你们说看到那人时,他上半身****,你可看到他身上有什么?”楚薇澜回忆了一下那人光洁的上身,茫然地摇摇头。濮阳翼笑笑,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衫,楚薇澜一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怎么这么多伤?”楚薇澜伸手去摸,又像怕弄疼了他似的,手僵在一半。濮阳翼轻轻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道:“这个,是怀城一役的。”又放在自己的腰上,道:“这个,是云河一役的。”又转过背给她看,楚薇澜哽咽道:“这是那天扶柔江边为我挨的箭伤...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
濮阳翼笑笑道:“每一处伤,都是有故事的。你说,这样的身子,他能随便仿冒吗?”楚薇澜看着濮阳翼左肩,一道很长的刀疤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胸膛。楚薇澜以前看过蒋芸给他上药,当时他是趴着,没见到这么多伤痕。此时一见,颇有点触目惊心,尤其是肩上那道,尤其刺眼。楚薇澜用手轻抚上去,柔声道:“这个是?”濮阳翼脸色肃穆,道:“雪国一役,为了救人...”“雪国...”就是那场战役,让濮阳翼背着背信弃义的骂名,让整个雪国从此成为传说。那场战役,必定是无比惨烈的。楚薇澜看着濮阳翼有些涣散的目光,轻轻问道:“还疼吗?”濮阳翼一愣,笑道:“傻丫头,早就不疼了。”楚薇澜有些鼻酸,紧紧抱住濮阳翼,濮阳翼知她心疼自己,低声安慰。
此时夜已过了大半,楚薇澜还是耐在濮阳翼房中,舍不得走。“干嘛这样一直盯着我?”濮阳翼一直笑眯眯地盯着楚薇澜看,楚薇澜给他逗得没好气地道。“看我的澜儿有多漂亮!”濮阳翼还是笑眯眯地答。“澜儿?”楚薇澜听他突然改了称呼,不解道。“我从前叫你薇澜,游子阳也叫你薇澜。你是我的,我叫你的名字别人都不许叫。我以后叫你澜儿可好?”楚薇澜笑道:“哪有这么霸道的!”濮阳翼手环在她腰上使劲一勒,道:“我说过,对你的事我一向霸道。”楚薇澜道:“好是好,只是朴大哥何时变得嘴这么甜了?快让我摸摸,莫不是又给别人假扮了!”语罢,伸手在濮阳翼脸上一阵揉拧,濮阳翼也好脾气地任由她玩,直到楚薇澜摸够了,笑得睁不开眼,濮阳翼才道:“好几日没见,我是想你了。”语罢,双唇已重重压上楚薇澜的嘴,楚薇澜只觉一阵发热,两只舌头缠绵了好一阵子,直到楚薇澜喘不上气,濮阳翼才肯放开她。
景鹜既回来了,楚薇澜的身世之迷就可真相大白了。第二天一早,楚薇澜就去找景鹜,景鹜一看她,已知她是为何而来,于是主动说道:“我知道你必会来找我,青月剑是你拔出的,你自然对自己的身世有了几分猜测。”楚薇澜点点头道:“师傅,你告诉我吧,就算你不跟我说,我也必会追查到底。”景鹜看看她,道:“你的性子,我还不清楚!还叫什么师傅,还不快来拜见姨妈?”楚薇澜不可置信地道:“果真?”景鹜点点头,眼中已有些酸涩,抿着嘴张开了双臂。楚薇澜又惊又喜,小鸟似的飞进景鹜的怀中,甜甜地叫道:“姨妈!”
两人都喜极而泣,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了好一阵子。楚薇澜又道:“好姨妈,你快把我娘的事情告诉我!”景鹜点点头,拭拭眼泪道:“你娘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我们俩从小就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我们一出生时,那青月剑的剑气就聚集在她身上,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成了圣女,而我,则在阁中专心练剑。”楚薇澜道:“没想到姨妈与娘是双胞胎,那我娘也必当十分漂亮!”景鹜笑道:“你这丫头,不准拍马屁!不过你娘如果不漂亮,怎么生得出你这副俊模样?”楚薇澜吐吐舌头笑笑。景鹜又道:“我从小喜武,性子强。而你娘则性子柔弱,也不好好练剑,武功自然不算高。那一年,你娘和我一道下山去参加‘奕’,谁知遇到了北方来的一个商人,那便是你爹。他们俩人很快就相爱了,后来你爹爹来云霄阁提亲,还送了重礼,十分隆重地娶你娘过门。”
“爹爹和娘也是在‘奕’上定的情?”楚薇澜有些惊喜。景鹜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事,道:“是,和你与朴宇一样。”楚薇澜娇羞地低下了头,突然想起什么,叫道:“这么说,主殿的那栋楼就是我爹爹所建?那,那个‘云霄阁’三字牌匾,也是我爹爹所书!”景鹜点点头,楚薇澜惊喜万分。“你娘刚嫁出去的时候,还经常给我写信。后来她渐渐没了书信,我也在江湖上创出了些名堂,事情越来越忙,两姐妹渐渐疏远了。又过了些年,突然有个老仆送你上山,说你家中遭了火灾,你爹爹和娘亲全没了,于是交给我抚养。我既是你姨妈,自然有抚养你的义务,于是收你为徒,后来的你就都知道了。”
楚薇澜疑惑道:“那为何不告诉我我的身世?还有,为何连师爷爷也不知道?”景鹜叹气道:“圣女一职,你以为那么好当么?若让别人知道你娘诞下一女,你是必然要回到云霄阁接替圣女一职的。有哪个母亲能忍受骨肉分离,若不是她出了事,也不会把你送到我身边,我自然要瞒下这事,不然以后,你还得送你女儿回来!”楚薇澜点点头道:“那师叔呢,他为何知道?”景鹜道:“那日老仆送你来的时候,给他听了去。你师叔是个好人,帮我们瞒下此事,又一直疼你。”楚薇澜想了想这些个前因后果,觉得都合情合理,但不知怎么回事,她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
两人又聊了好一阵子,直到中午楚薇澜才离开去找濮阳翼。下午,景灏来到景鹜房中,景鹜叹口气道:“都照你说的告诉她了。她应该信了八、九成。”景灏点头道:“这样最好。”景鹜又道:“灏儿,这些事,我们难道真的瞒她一辈子?”景灏深深叹出一口气,道:“你看她如今与濮阳翼走得这么近,我这也是为她好。”景鹜点点头道:“我也明白。”景灏安慰道:“别想太多,我们也没骗她,只是没把事情全部告诉她罢了。”景鹜点点头道:“但愿能瞒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