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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贵族冤家(上)

堂奥古奇载着苏农世二人跑进松林还没有一里地,隐隐听见后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这分明是追兵已经赶了上来。苏农世心里慌张,一边快马加鞭催促堂奥古奇向前跑,一边回头向身后望去。

火把的亮光在松林的间隙闪动,苏农世看得一清二楚。松林原本比较昏暗,月亮的光被枝叶遮挡大半,此时那些追兵持着的火把就像黑暗中唯一的火种,明亮的耀眼。

“苏农世,我们能逃掉吗?”苏农亚士迪蜷缩在马背上,不敢回头向后看,说出的话语颤抖且微弱。

“一定可以。”苏农世这样说着,再次望向后方的火光,双眼却透露出与他说出的话不相符的不安。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苏农世的心头,他们似乎已经逃不掉了。他努力把这种想法从脑海中驱离出去,焦急地看向周围的松林,想找到一条小路甩掉后面的追兵。

此时的苏农世已经完全乱了阵脚,今天一整夜的遭遇打乱了他固有的认知,让一向谨慎且缜密的他根本无暇思考这一切的前因后果。这些隶属苏农部落的骑兵为什么会追赶自己,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这些问题,心慌意乱的苏农世再也沉不下心去寻找答案。

叫喊声远远的从后方传来,尖锐且响亮,震得松枝上的雪沙沙的落下,“别跑,否则我们要放箭了!”

“他……他们要放箭,苏农世,我们怎么办?”苏农亚士迪的表情惶恐,害怕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苏农世没有回答,现在的他一心想着怎么逃跑,无心理会苏农亚士迪的问话。他却因为慌张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火光越来越近,已成包围之势向自己追来。

“堂奥古奇,你怎么了,你的速度去哪里了,快跑啊!”苏农世狠狠地挥鞭抽了堂奥古奇一下,焦急地说道。

堂奥古奇暴叫了两声,速度却依旧提不起来。

这其实并不怪堂奥古奇,虽然堂奥古奇是罕见的快马,绝大多数马匹都不敌堂奥古奇的速度,但是松林狭窄的地形限制了堂奥古奇。随时都会有松树迎面出现在路上,堂奥古奇如果一味的向前跑,早就撞得人仰马翻。

苏农世只觉得自己的马跑得不够快,甩不掉追来的人,他却并不知晓,紧跟在后方的一匹白马和一匹青灰色的骏马,都是绝世的良驹。

“苏农世这小子真是给脸不要脸!”白马上的胖子尖声大骂,随手把火把丢在雪地上,接着一把摘下挂在马鞍上的弯弓。他搭箭于弦,恶狠狠地说道:“看我给他点颜色看看!”

“阿查,给我留着活的。”骑着青灰色骏马的人低声叮嘱道。

“你放心,阿查我下手知道轻重!”胖子大声回答道,说话间他已经拉开了弓弦,歪着头瞄准了前方模糊的马影。

“中!”胖子大叫一声,陡然松开了弓弦。

胖子射出的是一支双簇响箭,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呜”的尖啸,穿过松林的间隙一闪而过,月光黯淡的松林中,只见一点寒芒直奔苏农世飞去。

这一箭想要命中其实颇有难度,无论是密集的松树还是遥远的距离,都对箭的准确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何况前方的目标还不是一个站着不动的靶子。

响箭的声音在静谧的松林中听得格外清晰,苏农亚士迪闻声张皇失措,大叫道:“苏农世!”

苏农世急忙向左侧带马,同时按着苏农亚士迪,两人一下子全都伏在马背上。苏农世来不及回头看,不知道射来的箭在什么方位,于是只能慌乱催马向一旁跑。

耳畔边传来极为刺耳的“呜”的声音,接着是“噗”的一声,好像尖锐的器物扎进了肉体。苏农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身下猛地一晃,失重感骤然袭来,整个人都要向前飞出。他两手紧紧地勒住缰绳,双脚卡住马镫,才没有从马背上飞出去。

堂奥古奇向前打了一串趔趄,前腿弓着不断地倒换步子,几乎要前扑跪倒在地上。它却硬生生地支撑住身躯没有摔倒,在雪地上留下两行密集的蹄印,蹄印的周围,溅洒着鲜红的血点。

胖子射出的响箭,准确地命中了堂奥古奇的后股。

“吁!”苏农世大声喊叫着,勒住了堂奥古奇,在马匹完全停下来后,他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在堂奥古奇的右后的大腿上,扎着一支白羽雕翎箭,这支箭的三分之一完全没入了马腿,甚至很可能已经钉在了腿骨上。此时的堂奥古奇不断地喘着粗气,受伤的腿微微弯着,还在不断地发颤,显然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它却仍然努力地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鲜血顺着木制的箭杆向下滴着,染红了马腿旁的积雪。

苏农世慌忙拽着苏农亚士迪翻身下马,神情慌乱,他一边冲到堂奥古奇身后检查伤口,一边说着:“堂奥古奇,你怎么了……”

苏农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看见堂奥古奇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他意识到不好,连忙抓着苏农亚士迪后退。就在两个人向后躲开的时候,只见堂奥古奇前腿一弯,整个身躯无力地前倾,重重地扑倒在雪地上。

“堂奥古奇!”苏农世大叫一声,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全完了,一切全被他苏农世搞砸了,堂奥古奇不离不弃的陪在他身边四年,他却即将把它害死。

“苏农世,你难道就是这样保护你的亲人?”苏农世在心中一遍遍质问自己。

后方的追兵眨眼间赶到,伴随着一声声响亮的马嘶和渐缓的马蹄声,那些追来的骑兵半包围在苏农世周围。他们手持的火把发出“滋滋”的声响,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包围圈中间的苏农世,也照亮了他们每个人的脸。

苏农亚士迪害怕的不敢抬头,紧紧攥着苏农世的手腕不松开。此时此刻的苏农世再也无路可走,他扬起脸,看向马队最前方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似乎是队伍的头领,穿着和佩戴的武器相较其他人都更为高贵,其中一个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另一个骑着青灰色的骏马。

借着火把的光,苏农世终于看清了这两个人的模样。骑着白马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胖子,皮肤养得很白净,留着络腮胡子,一双小眼睛放着锐利的光,满脸的凶相。

而在胖子的马旁,骑着青灰色骏马的则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年轻人并不像苏农世之前远远看见的那么瘦,反倒身材十分匀称,只是在胖子的身边显得有些瘦削。这个年轻人的面色白皙,长相极为漂亮,用“漂亮”来形容男人虽然有些不妥,但这个人确实是“漂亮”而不是“英俊”,因为他的面孔,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格外美貌的女人。

这其实就是俗称的“男生女相”,即男人长了一张女人脸,这个骑着青灰色骏马的年轻人正是如此。火光中,年轻人的五官和脸型格外的完美,好像是画笔描绘出来的,他没有戴毡帽,一头金色的头发梳成辫发垂在肩头,眼瞳呈淡淡的蓝色,就像两颗浅色的蓝宝石。

苏农世认识这两个人,尤其那个金发的年轻人,还是苏农世的冤家对头。骑着白马胖子名为苏农殷山,金发的年轻人名为苏农殷区,两个人是兄弟关系,都是苏农部落大酋长的儿子。大酋长在苏农部落的地位就像可汗在整个突厥汗国,是统治一方的领袖,除去“吐屯”(突厥官职,可汗派在各姓部落中的监督者,制约部落酋长的权力,类似汉人的监察御史)对大酋长的制约,大酋长在苏农部落中几乎一手遮天。

苏农殷山和苏农殷区身为大酋长的长子和次子,在整个苏农部落中自然是上等人里的上等人。苏农殷区的名字中的“殷区”两个字,是突厥语的音译,意思是“罕见的珠宝”,从名字上就能看出这个人有多么高贵。仅仅苏农殷区一个人的手下,就有奴隶三百余口,这是苏农世这种普通牧民家庭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按道理说苏农世和苏农殷区身份差距太过悬殊,本不可能结下什么仇怨,况且以苏农殷区的权势,如果他真的忍不了苏农世,完全有能力让苏农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苏农殷区却早就对苏农世恨之入骨,他不是不想杀苏农世,而是一直找不到动手的借口。虽然苏农世在苏农部落中不受待见,但苏农世神箭手的名号早已远传,而且拜苏农世的汉人的样貌所赐,几乎苏农部落中的每个人都认识苏农世,这让苏农殷区根本没办法下手杀人。

苏农世之所以能和苏农殷区成为冤家对头,是因为他确实招惹到过苏农殷区,不过并不是苏农世主动发难,而是苏农殷区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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