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看不清他们,但是他们就要来了……”苏农亚士迪的声音微弱,他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又做了预知未来的梦,看到了疾驰而来的马队,还有一个低沉声音的在说:‘围捕者正在林中穿行,他们带着火把和长矛,要活捉献给神的祭品。’”
苏农亚士迪说完这番话,回头看着苏农世,眼神中全是怯畏。
“别骗我了,是不是一个巫师告诉你的?”苏农世忽然脱口而出这一句话,他与苏农亚士迪对视,目光极为认真且不容置疑,好像在逼着苏农亚士迪给出一个真实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有巫师?”苏农亚士迪呆住了。
“因为,我亲眼看见那个巫师占据了你的身体。”苏农世的眼底出现了裂痕,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他低声说道:“不要再瞒着我了,苏农亚士迪,你实话对我说,那个巫师到底在你身体里住了多久?”
“一个月,一个月之前,他就忽然出现在我的脑袋中……”苏农亚士迪喃喃地说道,他看着苏农世的眼睛,目光游离。
“其实一个月之前巫师就找到了你,你却一直没告诉我,对么?”苏农世低声问道。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苏农亚士迪转回身,双手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低着头,盯着堂奥古奇的前蹄,说道:“他威胁我,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他就会杀了我。”
苏农世听到苏农亚士迪的话语,幽幽地呼出一口气。当时在看到苏农亚士迪被巫师占据身体的时候,苏农世就已经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好朋友,早在一个月前就挣扎在巫师的操纵下。
但苏农世一个月前就已经察觉出了异样,只不过苏农亚士迪瞒的很死,无论苏农世再怎么追问,苏农亚士迪总是不肯回答。
当时的苏农世只从苏农亚士迪的口中得到这样一个信息,就是苏农亚士迪忽然获得了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可以让苏农亚士迪在冥想时或梦中知道未来发生的事,也能感受到发生在很远之外的事情。苏农亚士迪在最初还得意洋洋的向苏农世证明自己拥有这种能力,但随后几天,苏农亚士迪整个人就开始变了,他变得比平时更加少言寡语,在苏农世面前时也提不起精神,好像总是没有睡醒。
苏农亚士迪生来体弱多病,加上性格怯弱,一直被苏农部同龄的年轻人瞧不起。因此,苏农亚士迪几乎没有朋友。他唯一的好朋友就是苏农世,而苏农世也是在苏农部中不受待见的孩子,两个同病相怜的孩子互相陪伴,在族人的冷眼中度过了整个童年。
苏农世对苏农亚士迪的性格很清楚,知道虽然苏农亚士迪平时弱弱的不爱说话,但一旦有什么话想说、或者有什么事情发生是绝对藏不住的,哪怕苏农亚士迪再不愿说出口,他的表情也会说明一切。
但这一次,苏农亚士迪却一反常态,无论苏农世怎么追问,他都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苏农世明显知道这其中有隐情,却就是问不出来。直到七天之前,苏农亚士迪告诉苏农世,他梦见在杭爱山的山背后,有一处埋葬了很久的遗迹,这个地方,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于是,就发生了七天之前苏农世和苏农亚士迪深入杭爱山的事情,而苏农世回来之后,便开始了持续七天七夜的噩梦。
只是纸里包不住火,在今天的这一切发生之后,苏农世终于知道了苏农亚士迪一直不肯说出的秘密。
苏农亚士迪的固执,几乎要害死他自己。
“刚才那个巫师又来找你了?”苏农世低声发问。
“没有,追我们的人是我自己在梦中看到的。那个巫师一般不会出现,直到现在他只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刚才,另一次则是二十多天之前的深夜,当时我被他掐住脖子失去了意识,醒来时阿查躲在帐门口偷偷看着我,满脸都是恐惧。”苏农亚士迪的声音低低的,“我不知道失去意识时都做了什么。”
“巫师占据了你的身体,那段时间你完全变成另一幅模样。”苏农世说道,脸上却露出不解的神情,“你刚才说追我们的人是自己看到的,难道不是那个巫师告诉你的吗?”
“不是,我真的能看见发生在很远的地方、甚至是未来的事情,那个巫师对我说,这是他赋予我的能力,只要我能够接受他占据我的身体。”苏农亚士迪低着头说道。
“你同意了?”苏农世惊诧的问道。
“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苏农亚士迪的声音极低,眼中已经出现泪花。
不等苏农世说话,苏农亚士迪忽然回头,苍白的面孔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虚弱,他看着苏农世的眼睛,说道:“苏农世,你告诉我,巫师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变得很恐怖?”
苏农世回想起不久前苏农亚士迪的身躯被巫师占据的场景,那时的苏农亚士迪双眼乌黑,佝偻着身子,如同从炼狱中逃脱的恶鬼。
那般的苏农亚士迪让苏农世都感到恐惧,此时苏农亚士迪这样发问,苏农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苏农亚士迪看出了苏农世的眼神和表情中带着为难,一向敏感的他立刻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等待苏农世的回答,苏农亚士迪默默地转回身,双手抱住头,伏在马背上低声抽泣起来,他断断续续地小声说着:“我……我不想再被他玩弄在手中,我真的撑不住了……”
苏农世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如此痛苦,心如同刀割一样疼痛,他伸手轻轻按在苏农亚士迪的肩头,低声说道:“你会好起来的,我认识一个人,他能帮你把巫师驱逐出去。现在,我就带你去找他。”
苏农世的安慰没有止住苏农亚士迪的哭泣,苏农亚士迪在马背上蜷缩成一团,一边小声哭着,一边不断地发抖。
说完这番话的苏农世望向远处的松林,一手揽住苏农亚士迪的腰防止他坠落下马,另一手摘下马鞍旁的马鞭,用力抽打了堂奥古奇几下。伴随着几声响亮的马嘶,堂奥古奇载着苏农世和苏农亚士迪,直奔童启云离去的方向赶去。
堂奥古奇在松林间穿行而过。
苏农世谨慎地四下观望,只见月光下的松林中一片静谧,满地都是没有被踩过的积雪,除了堂奥古奇的蹄印外,看不见一枚其他的脚印或是一条人影。
这就奇怪了,他明明看见童启云是朝这个方向走的,怎么连一点踪迹都没有发现。而且刚才苏农亚士迪还对自己说,有人要来抓他们,可是直到现在,他们骑着马在松林中绕着搜找了近半个时辰,也没发觉有任何动静。
偌大的杭爱山中,好像只剩他和苏农亚士迪两个人。
“苏农世,你在找谁?”苏农亚士迪开口道。他原本已经停止了啜泣,趴在马背上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却忽然说话。
“一个叫童启云的男人,当时巫师占据你的身体,他把巫师从你体内逼了出去。”对于苏农亚士迪的忽然开口,苏农世表现得并不惊讶,他的目光依旧望向四周,语气如常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