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黎明时分。停泊在重庆朝天门港的“皇金”7号邮轮还在微澜涟漪地摇着一船睡梦,哗——哗哗,细浪声像在冲刷着船舷。两江两岸的灯火还睁着朦胧的眼睛,疏疏朗朗的重庆夜景,尚有夜黑的部分给两江两岸留下了些似乎深不可探的神秘,那些夜黑之处就像是画家有意涂抹的灰黑油墨,可以让那些不眠人幻觉为一匹飞翔的天马,恣意汪洋去发挥想象。
一对情侣亲昵地相偎在船舷栏杆旁,凉风习习,飘飘的衣衫似乎被吹得有些发硬了,情侣的心头依然发热,女的凝视着两岸渐渐淡薄的灯火和夜黑深情地说,蜜月快结束了,我们将开始新的人生!
这时邮轮上大厅前台结账的旅客,有三五个正在依次排队。一台湾富商从“皇金”邮轮总统套房打来电话,带着哭腔说,你们快来!我保险柜中的古佛被盗啦!服务员放下电话,一把抓起另一部电话给乘警室报案:文警官!快去!总统套房客人被盗!
“皇金”7号轮是凌晨三点多钟到港的,公司规定游客们必须吃完早餐才能离船。执乘的警官在旅客未离船之前同样得待在船上。文敬警官在睡眼朦胧中接到报警电话,听完的感觉无疑是惊醒,边穿警服边看表,才五点一刻。脚蹬在鞋里想,要是真的话,可能不光是今天回不了家了。文警官匆忙地拧开卫生间的龙头,冲湿了毛巾,连拧都没拧就抹了一帕脸,又将头探出门对?另一个年轻乘警小封说,快!穿好没有!小封还正在蹬裤子说,师傅!你先走我马上就来!
去哪里你知道吗?
我听到话筒里好像说是总统套房有事!
这还算精灵,快哈!我先去了!乘警室的门砰地被拉上了。
文敬身高一米八,他总觉得船上的天花板似乎有些矮,习惯低头走路,这时的步子是三步并两步的,年轻时当过兵,有多年闻风而动的养成。他来到电梯门前等电梯从五楼下来。
3001总统套房的门是开着的,文敬还是礼貌地在门上敲了两下,一个头已谢顶的中年模样的人闻声冲了出来,身后闪出一个约莫三十二、三岁的女子。
警官!我……被盗啦!来!快进来!
文敬穿过宽阔的客厅,走向卧室。
这!在这!他手指着门后的保险柜。
豪华邮轮上所有房间都有一个相同的黑色保险柜,这是专门给进驻游客存放贵重物品和现金的。
里面装的啥?文警官问。小封这时也赶来了。
我在北京前段时间拍得的一尊金丝楠佛像,老古董,唐代的,拍成二百四十万!二百四十万啦!发票和证书都在我夫人包里。
多大的佛像?文敬一听,心里一惊,血就往头上涌了。
有这么高吧!他把从光亮头顶拂过仅剩下几缕头发的手拉下来,伸直了手掌比给文警官说,有二十多公分高吧,约十公分宽!
保险柜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文敬用手到里面一薅,空的。他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惊惶的男人,他知道总统套房住的是个台湾客人和一个北京女人。他表情俨然地说,我再一次问你们,你们的报案是真的吗?如果是,你们现在说的一切,将是我们案侦的有效法律证词,如果不是……
没等文警官话说完,这个台湾客商已经有些愤懑的接过话头了。我,我!还用拿这事给你们开玩笑吗?岂有此理啦!只穿了一只拖鞋的脚重重跺在地毯上两下,没有声音。
文警官将双手压下来对他说,请你谅解,之所以我再问你们一次,因为船上曾经发现有报假案的,有向我们索要丢失物品报案材料的,他们要回国办理保险理赔,像你们这样被盗案值上百万元的,这里从来没发生过。请你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要坐下来配合我们,也许你今天的行程和我回家都要被耽误。
两人坐在沙发上了,台湾人说,没事,我们的机票是两天以后的,我本计划在重庆观光两天再走的,看来现在打炮的啦!他一拳重击在手掌上,啪地发出响声。
“小封!你现在守在现场,给他们两人先作个口头了解,记录要详细,了解要广阔。现在情况紧急,离游客下船时间只有两个多小时了,我得先报告总队,还得去船上的监控室调看监控。
文敬把手放在小封的肩头上使劲地摁了一下,急速地交代说,小封分明看到文警官渗出额头的毛汗了。
给总队报告的电话是在下楼的匆匆脚步里打完的。文敬给总队指挥室值班警员讲得很清楚,说到金丝楠佛像价值二百四十万,他重复了两遍。他不知金丝楠是个什么材质,更没见过用它来做的佛像,只是根据他三十六年警察生涯,也搞过好几十件大案的直觉,这是他还有三年即将退役逢上的特大案件,乖乖!我的运气真好!也真的是撞到大霉运了!
在邮轮的监控室,三个保安也围了上来,船长曾川江也闻讯赶来了。文警官一边调看3001房门外的录像,一边头也不回的开始紧张的交代说,保安队长你负责,你们三人去守好跳口,严禁任何人下船。曾船长我们摊上大事了!你立刻组织些船员对所有见到的旅客的行为表情进行秘密注视,看有无反常的人,尤其是待会儿游客要到餐厅吃早餐时。此事现在严禁外传!知道的人现在越少越好,否则一旦惊船,我们会对付不过来的。
曾船长说,好的,我马上去布置!但我先问你一句,那个什么金像值多少钱?
二百四十万!文警官还是没回头看看船长,一直盯着视屏的录像。
曾船长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说,我的妈呀!这趟水的运气咋个这么霉嘛!说完就不见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