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班戴着头盔，穿行在翁吉瓦已经乱成一团的街道上。安哥拉政府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没有强制所有的民众撤离，现在源源不断的逃亡人群就像一群混乱的蚂蚁，把大街小巷堵的严严实实。博班的吉普车已经扔在路边，马拉克在车上看守汽车和车上的机枪。他则跳下了车，往目标地点跑去。天空上，东非共同体国防军的四架J10B型战斗机正和安哥拉残存的两架米格29一起艰难的维持着翁吉瓦上空的姿态。
冲进一条小巷，他来到一个仓库的门口，用力推开那个厚重的大门。一名穿着普通服装却端着步枪的人拦住了他。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在那个人让开的一个楼梯上登登登的跑下去。
低头钻过一个防火门，进了一个不大的会议室，数名各色服饰的人正在里面忙碌。墙壁的投影仪上，红蓝两色的箭头和斑点正在不断的变换着。江清月正坐在一个简陋的桌子前，面前的好几台电脑和伸出来的大量的连接线，让她好像蹲在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中。
“江同志！安政府军和尼雷尔将军（东非国防军驻安哥拉军事最高负责人）让我询问一下，为什么中方顾问组的人员依然没有撤离？！”抹了一把汗，他把头盔摘了下来。这个地下室里通风不大好，发霉的味道和闷热的空气让这里面非常难受。奇怪的是，眼前的这位江同志脸上一滴汗都没有。
“司徒团长他们不是已经先期撤离了吗？战场评估小组本身就是要留在最后的，不然怎么做战果评估。”江清月头也不抬。
“可是，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中方顾问组的安全，这里已经是前线了……”
“这里离前线还有13公里！对方的攻击前锋在距离市区6公里以外的地方。正与我外围阵地的第一层防线交火。这里地形开阔，我们的预设雷场和侧翼反坦克火力起到了作用，对方进展缓慢。”江清月说着抬起头来，“如果就这些我们这群人就要落荒而逃，你也太看不起中国人民解放军了吧。”
“这……”博班立刻语塞，这群人虽然也扛着军衔，但是他还真没把他们跟扛枪的兵联系起来，感觉他们就跟达累斯萨拉姆海关上那些办事人员没什么两样。
“安心。”江清月再次低下头去，“我这里连接着整个战场正面和部分侧面的上百个摄像头，而且都是通过铺设线路进行的有线传输。对于战场前沿的姿态比你要了解的多。现在于组长已经去前言阵地抵近观察了。相信很快就有更详细的资料。而且……”
说着，江清月弯下腰，从桌子底下有些费劲的拽出一个提包来，推到博班面前。
“我这里负责给指挥中心提供实时战场报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你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帮我把这枪的子弹装好。”
拉开提包，里面是一把95-1式自动步枪，还有几个空的弹夹和一个75发快装弹鼓。几包用硫酸纸包裹的子弹。枪身的工程塑料有点发白的意思，不是新枪。
博班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清月：“这？这是您用的枪。”
“我是军人，而且不是文职。有配枪很奇怪吗？他们那帮大老爷们儿为了和你们的弹药通用全是81杠，我的力气小，那种大后座的家伙用不习惯。反正我也没什么机会去战壕里。”江清月有些好笑，战场评估小组在执行本职任务时没有用枪的时候。但是平时依然是陆军编制，军事训练什么的并没有荒废。
说到一半上，江清月别过了话头，也许是屏幕上出现了什么情况。她回头冲一个守着红色电话的人大喊了一句：“D-7-14号摄像头被破坏！对方步兵上来了！建议指挥部保持一线的柔性防御，不要死扛！注意对方攻击机，隐蔽高炮阵地不要盲目开火！还有，对方‘火力发现者’炮侦雷达定位准确，并且生成射击诸元时间短，各个炮位不要试射，按照战前预定坐标方格急速射击，然后迅速转移！博班！”
“是！”条件发射式的，博班刷的一声起立，站好。
“给你一个任务！小周！给他拿一套数字终端！还有头盔！帮他穿上！”
那个叫小周的人拎着一个大提包跑过来，拉开提包，把多用途装具给他一件件穿上。从国内来的时候江清月他们带了两套国内的数字化士兵系统。来了之后发现根本无用武之地，不管是安哥拉人还是东非PLA，能摆弄这两套东西的人真找不出来。
“好啦，单兵电脑不要给他，照射枪也没用。给他留下单目镜的热像仪和白光就行，然后把数字电台给他。”
把东西装好，博班在小周的指导下熟悉着这些基本的装备。用起来跟自己引导炮兵时的那一套差不多，就是比自己那一套小巧多了。刚才江同志说了电脑和照射枪，恐怕是引导空中火力或者直接人在回路用的，自己看来用不上。
“听着。”看博班穿戴好了，江清月把他拉到墙壁上的大幅地图前，指着翁吉瓦外围公路东侧说。
“这里，D号地区，这个地区的摄像头损毁的比较严重，同时南非的火力投放也比较密集。你的任务就是从城里出去，运动到那里，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随时将战场前沿变动报告给我。注意！这个数字电台是解放军的制式装备，保密性能和防被动监听的功能很强。只要不是电子战飞机级别的，应该没有招来反辐射导弹的机会。但是依然注意开机时长和使用促发式。懂了吗？！”
博班点点头，转身要走，江清月又叫住了他。
“注意安全！活着的眼睛比死了的莽夫有用多了！”
当博班带着一身的零碎开始去找马拉克的时候，内图正在为自己的小命儿努力。那枚火箭筒属于打完就扔的类型，完全没有回收价值。看见命中了那辆步兵战车之后，他就抓起自己的步枪，然后连滚带爬的从单兵坑里出来，往后面的那道小河沟狂奔。后面的子弹打在地面的泥土上突突直响。他假装被击中，一个嘴啃泥趴在地上，然后连打了好几个滚。在没子弹飞过来之后，立刻爬起来又猫着腰猛跑。
他的行为激怒了那些南非士兵。离着近200米都能听见后面的大声咒骂和吼叫。好几条机枪的弹道从自己的头少扫了过去。前面正好有一道小土坡，他赶紧扑倒在地，然后手脚并用的往下爬。头上传来了炮弹的啸声，不过并没有打在自己周围，从声音上判断，似乎落点在自己身后好远的地方。好像是自己这边的炮弹，正在掩护他。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上帝保佑你也保佑我！”内图终于接近了那条小河沟，他刚直起身子准备跳进去，一发炮弹在自己后面爆炸了。
“F*U*C*K！”内图感觉自己的后背上好像被人用铁锤擂了一下。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然后咣叽一下摔进了河沟里。脸都扎进水底的泥里去了。
被呛了好几口水的他赶紧四处乱抓的把头露了出来。又是一串子弹从自己的头顶上飞了过去，吓的他又把头埋进了水里。然后憋着气，手脚并用的爬出好远，才再次露出头来换气，平复一下自己跟擂鼓一样的心脏。
活下来了，竟然活下来了！他有气无力的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躺在水边的烂泥里恢复力气。后背上很疼，但是不是那种刀割一样的疼痛，而是硬邦邦的疼，让自己喘不上气来。他努力把自己湿透的防弹背心脱下来，发现后背的插板上还卡着一块弹片。万幸那块弹片是平着拍在上面的，不然，自己就完蛋了。上帝保佑！
他脱下外套，把已经破了的背心穿上。然后戴上子弹带，光着膀子抓着自己的枪，慢慢往前挪。自己刚才干掉了一辆步兵战车。他趴在一个坡上，慢慢的露出头去。刚才追击他的南非士兵已经不见了，一辆装甲输送车正往城市的方向猛冲。
要是有第二发火箭弹就好了。死里逃生，内图突然发现自己爱上了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他定了定神，四周望了望，开始往不远处的一个灌木丛爬去，那里原来也是个散兵坑，只不过不知道它的主人是生是死。
也许能找到第二发火箭弹。
燃烧的翁吉瓦（三）
戴维斯从飞机的登机梯上跳下来，从地勤手里接过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后就狠狠的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箱里。
“嘿，伙计，你怎么了。”他的后座武控官罗德搭着他的肩膀，看着自己的老伙计。
“SHIT!陆军的那帮****怎么搞的！还有飞鹰狮的那群家伙都是傻瓜吗！”戴维斯的脸色很不好，他的蓝眼珠里全是愤怒的神色，看得出，他非常生气。
生自己的气，还有陆军的气，更是生鹰狮分队的气。
现代空战中，战斗机需要回旋的空间非常大。这样一来，固定空域中的飞机数量就会减少。二战时期需要上千架飞机进行空中厮杀的场面早就一去不复返了。从91年以后，一次性出动数十架战斗机进行空战的场面都没有，除了中美两国的军事演习。
所以，有的时候攻击机是很苦逼的，尤其需要进行战场遮断和对地支援的时候。回旋空间小，目标固定，就算你能飞的很远，但是你丢泥巴的时候，就只有那么“澡盆”大的一块目标。
戴维斯和他的狂风IDS小队就因为这个原因整整一天没什么战果。反倒是那些老掉牙的英帕拉攻击机打了不少的火箭弹，虽然也是被击落了一架。
如果不是戴维斯技术高超外加敢冒险，炸毁了翁吉瓦的一座油库，“狂风”们今天就要吃个鸡蛋了。
关于这些，戴维斯将错误归结到鹰狮分队的怂包上。那群争夺制空权的家伙在跟对方纠缠了好几个小时后，连一架飞机都没能打下来。自己这些挂满了激光制导炸弹和对地攻击导弹的攻击机们只好在后面无所事事的白白浪费燃油。
气急败坏的戴维斯曾经向目标区域做过一次短距冲刺，但是稍微一前出，就有至少两台雷达从两个方位上向自己扫描。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完成攻击任务。轰炸支援指挥官的吼叫声一直在自己的耳机里回响，但是对方的四架鸭式战机分成两个小队用机载雷达不停的扫描翁吉瓦上空空域，而且不出自己的防空火力圈一步。
“那些呆头鹅，对方摆出了‘鹰之墙’，而且还是一个只有四架飞机的‘鹰之墙’。那么用应该中距弹打乱对方的阵形，然后用格斗解决战斗。而这群混蛋竟然只敢在中距弹的指令段做远距离的，毫无用处的对射，白白浪费火力！”
“好啦，我的朋友。不要这么生气，我们去喝一杯。”罗德连拉带拽的把他弄走，路上压低声音说：“你认为那些黑鬼们有那个勇气上去格斗吗？或者说你认为那些家伙们有格斗的技术？看开点，我的兄弟。晚上，今天晚上才是我们真正的战场。”
他们两个在生气，距离他们540公里之外的万博，他们的对手，中国空军驻非洲地面维护系统总队长米高朗也在生气，不过生气的不是对人，而是对当地倒霉的基础设备。
万博军用机场竟然停电了，当他通过军方气急败坏的找到电力公司时，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停电的原因。机场的虽然有自备的柴油发电机，但是那仅仅是应急用的。米高朗对他们何时能恢复电力供应实在没谱，仅仅一个白天，他的嘴上就起了一圈的水泡。
“快！电瓶拖车！拖车呢？！把飞机拖到机棚里去！供氧和空调准备好没有！？”他手里拿着一个高音喇叭，戴着耳机大吼着。两名黑人地勤正笨手笨脚的给一架刚刚降落的J10B型战斗机叠减速伞。那架飞机从跑道上缓缓的推入停机坪，一辆洒水车正往机身上喷水雾降温，被气动加热的蒙皮上白雾缭绕，让飞机好像从一团云彩里钻出来一样。
飞机挺稳，几个中国来的地勤人员推着六轮小车跑上去。几个安哥拉和坦桑尼亚的地勤把登机梯靠上飞机，让飞行员下来。中国地勤们则打开那些还带有余温的检修舱口，把一根根的数据线连上去。另外一个人则钻进座舱里，检查整个航电外观情况，同时给发动机记录工作时间。
WS-10A“太行”型涡轮风扇发动机的寿命方面还是无法跟美国人相比。首翻寿命比差不过一个级别的F100和F110差了一倍多。
这边忙活着，那边的地勤们又推着小车，把导弹拉了过来，看是一枚一枚的装上去。这一波里就一个开和的，一架英帕拉攻击机将被耍在其中编号033的J10B战斗机上。
一架J10B的雷达罩被打开了，里面并不是给巴基斯坦的那种AESA雷达，而是普通的机扫PD雷达。其实正牌的J10B受限于一些重要核心设备的产量，其实总数不多。现在外卖的J10B除了启动外形改变并且换了发动机以外，航电其实和国内的J10A差不多。都是149X的那种末代机扫。
机场的除了米高朗这帮地勤们，从国内来的还有空军的人，徐天琦就是一个，他主要负责东非共同体空军在安哥拉的空战战术制定。今天一个白天的战斗，这些坦桑尼亚的飞行员们忠实并死板的执行了他的战术意图——缩在翁吉瓦以北50公里的空域处，死活不出红旗9A防空导弹的最大发射斜距。八架飞机分成两个波次，四个小组，互相掩护盲区，死死的看住翁吉瓦上空方圆20平方公里的这一块小地方。这个范围是狂风IDS“硫磺石”反坦克导弹的最大射程。也是AGM-65“小牛”对陆攻击导弹的最佳射程。徐天琦给两个波次，共八架J10B的战术指令就是，看见有谁进这个圈子就用SD-10B招呼，然后从自己的窗口脱离，折返后继续中距弹！严禁格斗！这明摆着是欺负JAS-39鹰狮战斗机的F404发动机在高速段艹蛋。
所以，这些J10B都用上了复合挂架，每人带着8发大霹雳和一个中线油箱，外加两枚PL-8防身。对于空战结果，徐天琦的态度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让对方的攻击机随便下蛋就是胜利。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徐天琦目送着两架飞机腾空而起，奔向南方的天空。今夜的战斗将更加残酷。
江清月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被炸的一片狼藉的废墟中穿行着。她一手提着自己的步枪，肩膀上背着自己的平板电脑。为了保险起见，翁吉瓦作战指挥部是分散布置的，江清月这边负责前线信息收集，于迪和安哥拉政府军的人在一起。司徒宏大校则跟坦桑尼亚人在更后方的地方。几个指挥部之间用有线线路连接，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遭受对方反辐射导弹的攻击。
从一个破旧的水泵房下去，钻进安哥拉政府军的前线指挥部。江清月打断了正在开会的军官们。
“听我说，先生们。我们必须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将我们的部队们撤到市区里面。”
江清月的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组长于迪。
“江工，能仔细说说看吗？”于迪拦住了正要反驳的安哥拉军方代表。他明白江清月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江清月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了在战场上前线布置的摄像头拍到的各种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