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好处之一,就是在生活的压力把你击垮之前,可以去想象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比如说,拥有矫健的身手,或者是获得跨越时代的高科技武器装备,成为一名超级英雄,就像漫画里和小说里那些脍炙人口的都市传说一样……”
病床上,穆臣羽用已经能够活动的几根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击着,右肩的伤依然隐隐作痛,她不时停下手来轻轻按住伤口的外围,闭上眼睛,等待那阵最剧烈的痛感过去。
“曾经看过一本小说里有这么一句话,说是‘人类就如同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小岛上,也许并不该用科学为船,在未知的黑色海洋中扬帆远航。’可是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对这句话有了另一种看法……”
“穆穆,你都写了一上午了,休息一下吧。”她最要好的朋友白玲珑就在一边为她整理衣物,“等明天你出院之后,我叫上我哥,还有那个书呆子李艾,咱们一起吃个重庆火锅庆祝一下嘛。”
穆臣羽摆了摆手赶忙说:“哎哟,饶了我吧,医生反复叮嘱说,最近千万别吃辣的东西。”
“唔……”玲珑嘟起了嘴,五官在她微胖的圆脸上显得是那么的无辜和可爱。
“等我那几条伤口全拆线了好吗?乖宝宝要听话。”穆臣羽笑了,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能让人心安了。
等等。
玲珑?病床?穆臣羽这下想起来了,她神色凝重地把光标移动到文章的最开头,继续用键盘书写着:“这事情可能得从玲珑她上次住院说起,是这样的……”
……
那是在一个繁星笼罩的夏季夜晚。
白玲珑,不愧是“傻白甜”的代言人,她的恋爱经验仅限于那些比她还傻的爱情小说里,然后很自然地就被同校的一个小男生耍得团团转,再然后她从教学楼的楼梯一路跑下去,去追逐那个离她而去的背影,结果一步没踩稳摔了下去。穆臣羽当时就在旁边,可算是在健身房和急救中心的训练成果有了用武之地,她很快察觉到玲珑的右小腿骨折了,进行了简单有效的固定之后,抱着一百二十来斤的她走路去了学校隔壁的医院。
等玲珑的厨师哥哥白昊和白昊半辈子不换的酒友李艾慢慢吞吞地、一脸酒气地前来探视时,穆臣羽已经把包好石膏的玲珑送回她宿舍养伤去了。
看见没?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总是这么朝气蓬勃、个性十足……还夹杂着一些老年人的特质,比如说,迷信。每逢重要考试和人生抉择都要四处求签问卦、预测凶吉,这就是为什么在大学城的周围,除了酒吧、网吧,最多的就是旅店和旅店旁边的占星铺子了。原本是一堆本地的神棍迫于生活的无奈,出来混口饭吃,后来生意火了,有些刚毕业的学生也开始尝试吃这碗饭,去网上买两本所谓占星学的书,再找裁缝店弄一件看起来就蕴含着无穷法力的碎花袍子,这就可以开店了。
这玩意只要有人信,行业就能延续下去,但是预测凶吉这种事,说白了就是一道凶与吉的判断题,所以不要过于在意占卜师面前那个几十块钱的水晶球,真正负责告诉你命运与真理的,搞不好是那件袍子口袋里藏着的骰子,一三五凶,二四六吉,事情就这么简单,再掌握一些心理学方面的话术,把对方哄得团团转……哎嘛,想不挣钱都难呀。
玲珑已经躺下了,有舍友照顾着,即便是亲戚,也不方便这么晚了还去女生宿舍探望病人。三个人一下子没了去处,只能漫无目的往前走着,也是给两个大男人散散酒气。刚说占星铺子,眼看着就路过了一家。
穆臣羽一拍李艾的肩膀,指了指那家铺面说:“嘿!哥们儿,你不考虑一下?”
“考虑啥呀?”
“开个占星铺子呀。我没记错的话你大学就是学心理学的,这行很看心理学技能的,说不定能比你现在看守图书馆挣得要多。”
本来穆臣羽只是没话找话,打破一下沉寂,可没曾想,白昊和李艾像是瞬间醒了酒一般精神了起来。两人站住了,面面相觑,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气氛好像变得有些不对头,穆臣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急忙解释:“怎么啦?我只是说说而已……在图书馆上班也挺好的嘛。”
还是李艾先开了口:“哎!不是这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今天遇到一件糟心的事。白昊,你先说你那个吧。”
穆臣羽被搞得莫名其妙的:“什么呀?搞这么神秘兮兮的。玲珑把腿摔坏了,还能有更糟心的事情吗?”
白昊一听,猛地打了个响指,他说:“蹊跷就蹊跷在这里,你听我从头说。今天中午我家饭店里来了一个客人,就一个人,要了一桌子好菜,还要了一瓶好酒,说是要庆祝一下。很难有这么阔卓的客人,我把厨房的事情忙完,就跑去找他聊聊,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老爷子有个铜香炉,是个古董,那个香炉的炉盖好几年前被他孙子给弄丢了,这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然后机缘巧合,今天就把那炉盖给找回来了。”
穆臣羽斜着眼睛看着白昊,嘟囔着:“这事需要这么大惊小怪地描述么?而且这人怎么听着像是来兜售假古董的。”
白昊没理会她的质疑,继续说:“这人一喝了酒就什么都愿意讲给你听。他听说老街那边有一家算卦的比较灵,于是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了,也没说想着为他的香炉把盖儿找回来。到地方才知道,这家算卦的不收钱,只是收你一样东西,然后算卦先生再还给你一件可能是你最需要的东西。老头子原本收回来的是一个锦盒,回家打开一看,居然是香炉的炉盖儿!”
穆臣羽皱着眉头,不自主地搓了搓手:“继续说。”
“然后今晚下了班,我就喊上李艾,准备一块去探探究竟。到了之后才发现,那家算卦的就是这种学生开的占星铺子,还开在一家酒吧的里面,刚刚我们就是在那喝的酒,门口负责迎宾的那个女的倒是长得挺漂亮……”
“嗯,咳咳……请说重点!”
“呃……知道我们的来意之后,那女的请我在心中默念一个愿望,然后把自己最珍视的物品交给她,其实只要是身上带着的就行,不必刻意回家找来,也不能是手机或者身份证这种个人属性很高的东西,我在兜里摸了半天,也只有一个打火机和五十五块钱的现金,然后她说现金也不可以……”
“哈?然后你就把你的那个几百块的名牌打火机给送出去了?”
“怎么可能?那个真的打火机放家里我一直都舍不得用,身上带着的从来都是仿制品,花鸟市场里花了七十来块买的,你忘了我以前还经常自己弄丢呢。”
“好嘛,然后呢?”
“然后她就把打火机带到里屋去了,真正负责算卦的先生在里面,说是一般不见客的。过了估计有五分钟,她居然从里屋拿了一副不锈钢拐杖给我!然后告诉我,虽然有点奇怪,但这就是我最想要的东西……再后来,就听说玲珑出事了。”
真是奇哉怪也!穆臣羽心生疑惑,都说人心是最深不可测的,就算有人真具备货真价实的占卜能力,能预知玲珑的腿受伤,可谁能知道白昊心里永远最在乎的就是他这个妹妹白玲珑,这件事就算问白昊,白昊也不一定会承认的。话说回来,拐杖的出现也不一定要跟玲珑的腿伤有关系……
“那副拐杖呢?”穆臣羽问。
“还在酒吧里,刚刚走得急,忘拿了。”
“正好,我们一起去拿下拐杖,玲珑最近都要上课,肯定用得上。”穆臣羽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接着说,“顺便,我也会会这家占星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