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饮下一杯,夏筱筱刚欲劝说的话又咽了下去,据她所知他的酒量是极好的,但酒这东西喝多了始终对身体不好,也不知道在这之前他喝了多少。
殿内的人越来越多,也来了不少熟面孔,她其实只是在下方的众人列席处略微一扫,入眼处,一男子和一位中年妇女笑谈着,男子两鬓已有少许花白,偶尔同旁人交谈间脸上不自禁的溢出自豪的神情。
那是她的爹爹,坐在他旁边的美妇人自是她的二娘。
听清月说这次北宫煜迎娶夏萦夕倒是给他们夏家下了不少聘礼。下聘那天夏府上下的人光接聘礼便已忙得不可开交,聘礼足足堆了整个门口,光路过的人都看得眼红。
夏萦夕出嫁前夏覆一个劲的嘱咐她要好好伺候太子殿下。
当今的太子太傅是个小人,这个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只是个空壳挂名而已,官属从一品,负责太子武学,可北宫煜的功夫造诣上说不定比他还高上几分,自然而然,这个官无权无利,只是听了个从一品好听而已。对于整日只想着升官发财攀龙附凤的夏覆来说,如今自己的女儿这么受太子的宠,自己脸上也跟着沾了光,若不是觉得自己的了便宜,夏覆会这般笑得睁不开眼?会逢人就道他家夕儿争气?
反之夏筱筱就没这么争气了,入了宫,坐了位,顶多也只是个不受宠的下堂妃,早便是把他的老脸给丢光了,哪有受宠的看着顺眼?
坐在夏覆身旁的美妇人眼眸一转,似是察觉到了夏筱筱的目光,或许是人多了,碍于身份问题她只是略有歉意的看着夏筱筱。
她看向她爹爹,那张有些苍老的脸上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即使她就坐在北宫煜身旁,却连眼角余光都未扫过她。那张脸上她只看到了利益,所谓亲人也不过是他用来谋利的棋子罢了。
她淡淡的收回目光,轻倚在椅子上,双眸垂了下去。
她自知她能在宫中保得全身已是不易,哪还敢求大富大贵?可这些道理她懂,但她爹爹却不懂,宫中生活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因知如此,她劝过他们别让萦夕进宫踏入这深水,奈何夏萦夕还是被送了进来。夏筱筱虽不受宠,但却是幸运的,在宫中,受宠便成了众矢之的,是被推在了风口浪尖上,也许某天就有一帮人暗地里琢磨着该怎么弄死你。
如今夏家人的命运如何,夏筱筱一点都不想管,她只担心自己的小命。三年来,她过的小心翼翼,一点差错都不敢出,一点话都不敢乱说,为的不过是能留着一条命出宫过她的逍遥日子。
吉时未到,新娘子许还在八抬大轿上。也不知道清月这么早就催她来做什么。
等的时间有些长了,夏筱筱的手靠在椅子上支着头,微长的睫毛扑打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脑袋微微摇晃着,虽然动作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还是被北宫煜看了出来,她竟然在他的纳妾典礼上睡着了!
“新娘到——”门外突然一声高呼,众人纷纷转头望去。
北宫煜看向大殿门口,那里,绿莺正扶着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红衣女子头顶鸳鸯绣花红盖头,身着大红礼袍,衣袖纹着金丝浮云纹,胸前一只七尾凤凰展翅欲飞,七条凤尾挥风踏云如欲翱翔高空,凤身扬起,门前轻风吹过,扬起身间鲜红披帛,带着点点梨花香,如真凤般骄傲睥睨万生。
她踏上金边红毯,莲步轻行款款而来,四下皆静,隐隐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到他们岳华国唯一的太子妃身上。入眼,正好今日他们的太子妃娘娘也是一件红色凤袍。
众人疑惑,这是唱的哪一出?
宫中衣着皆是有讲究的,大喜之日礼应当以红衣冲喜,但谁人不知九尾凤凰是后宫之主才配得上的?就如天子是龙,太子为蟒,七尾凤袍自是只有太子储妃才能穿的,可今日端坐在正位上的太子妃身上那件服饰上虽说也是纹了一只凤,但也不过是纹了一尾火凤,与这新妃身上的七尾比起来,着实是寒碜了不少。
现下夏萦夕不过刚入宫的一介妾室,却这般胆大,如此不顾礼仪!
然而,众人见正位上的太子殿下神情依旧,了然。
比起别的女子,太子对这个夏家二小姐的好确实过了。
清月见夏萦夕出现的瞬间着实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见到其身上的礼袍时更是冷汗直冒,赶紧捏了一把夏筱筱腰上的嫩肉,疼得她龇牙咧嘴,困意一下全没了,差点就破口大骂,却在见到门口的身影时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呛得一阵咳嗽。
夏筱筱气歇后楞了一瞬,夏萦夕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见下面的容貌,可她知道,北宫煜也知道,在那之下是一张何等倾国倾城之颜。若不是老狐狸的插手,现在坐在太子妃这个位置的人就该是夏萦夕了。也许,那样的话如今的她早不知跑哪儿逍遥去了。
绿莺将夏萦夕扶到北宫煜的面前,北宫煜微微一伸手,绿莺便将夏萦夕的手递给了他自己退了下去。
指尖触到温暖的掌心微微一颤,旋即夏萦夕便感到北宫煜的手微微用了力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中,好像如何都不会放开一样。那是一双何其温暖的手,暖到人心窝里。
今日她的一切都是北宫煜吩咐人打理的,连着装也是,她盖着红盖头,大抵也只能看到眼前北宫煜那张模糊魅惑的容面,自是不知自己今日成了多少人的议论对象。
夏筱筱的视线一直都在夏萦夕的身上,却在夏萦夕的手放到北宫煜手上的瞬间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她微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裙角,不去理会那些不停说着奉承话的客宾,她知道,就算没有夏萦夕,北宫煜也不会喜欢她,她不难过,只是心中有些闷,她想出去透透气。
夏萦夕头上的盖头还没被掀开,那是要洞房的时候由她的夫君用金喜秤为她挑开的。
不同于她,夏筱筱的红色盖头,是自己揭开的。
宫中有规矩,除了迎娶正室,纳妃是没有拜堂成亲着个环节的,不然一些亲王一天就要纳好几十个妃子,若都一一拜堂了,那最关键的洞房就都不用做,时间都耗在拜堂上了。所以宫内纳娶妾室,低调点的就悄悄封个头衔以示其为皇家人,至于高调点的也就是新人入门须敬茶。
一敬高堂父母,二敬未来夫君,三敬同檐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