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区，在铁西一单没碰到。
我往五百走（五百是我们这儿最热闹的地方，那里有个第五百货公司）。
过了转盘大道，手机响，我低头看，是两单，一单是小巷鸡柳饭，一单是黄焖鸡米饭。
我先到小巷鸡柳饭取餐，报了外卖号，不大时做好，我放进饭箱。
骑上电动往回走，我要找黄焖鸡米饭，后来才发现，和天津灌汤小笼包是同一条街。
两单收到，我去送黄焖鸡米饭，地点是黑化四十号楼。
到了小区门口，那时候，小区还能进，扫码就可以。
是个七楼。
到了楼下我立好电动车，取餐时候我犹豫了，两个都是鸡米饭，我该拿哪个？两家都没有在塑料袋上用记号笔写字。我在楼下反复对过单。
最后想，这个肯定是送他家的。我提拉手里饭上了楼，爬了七楼，是个三十多岁小媳妇接的。
样子文文弱弱，面容姣好。
开门处还有个小女孩儿。
我把餐品递过去，“你好，某团外卖，你的餐品到了。”
小媳妇接过，“囡囡，谢叔叔。”她的孩子对我说，“谢谢叔叔。”
我说，“孩子挺懂礼貌，不用谢。”
下楼，心里想，这娘俩挺好，都挺懂礼貌。
骑上电动出了小区，刚走了没有几步路，电话铃响，是黑化四十号楼小媳妇打的。
“你好，你是张才来我家的骑手吗？”
我说，“是。”
“你给的餐品好像给错了，我订的餐品里面没有鸡腿，没有茄子。”
我一下愣了，怕什么来什么，明明张才在楼下我核对过，送餐时候还是送错了。
我急忙解释，“不好意思，张才送单，还有一个鸡米饭，取餐品的时候，我给拿错了，不好意思。”
她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张才你送餐品过来，我姑娘看见有鸡腿，她就把鸡腿吃了。”
我说，“没事。”
重新回到小区，电动车立好，我爬七楼，我把另一份餐品递给她。
她对我点头，“是我不好，我没仔细看餐品。”
我说，“是我的事，不怪你。”
与她告辞，离开黑化小区，我去天和湾送。
这是那天一块进我手机的两单，都是鸡米饭。
天和湾是高层，坐电梯上了十三楼，我敲门。
开门是个年轻小伙。
我没把餐品递过去，跟他说，“你好，我是某团外卖骑手，对不起，我把餐品送错人了，她把你饭给吃了，这一单我想赔你钱。”
年轻小伙，“你是说，你送餐，别人把我餐吃了？”
我说，“是的，拿餐品时候我没注意，把你的给她了。我愿意赔你钱。”
年轻小伙，“那我中午饭怎么办？”
我说，“我赔你钱，你可以重新再订。”
他想想也行，反正不用出门，有人照样给送来，点头。
我从兜里掏了二十四块钱，递给他。
跟他告辞。
送他的一单送超时。
这是我第六单超时。
离开小区，已经是下午一点三十。
我回家吃饭。
母亲那天中午没在家。
我把黑化小区那对母女吃的餐品拿出来，我打开看，餐品里面有鸡腿，鸡腿明显被吃过，肉都散了。
如果我愣给天和湾那个小伙，隐瞒不说，他能不能看出来？
一定能。
他们订餐的顾客，都是老顾客。做好的时候，那是完整的一只鸡腿。
鸡腿的肉都散了。
唉，今天我是怎么了？明明对好的单，我还是能拿错。
坐下来，心里责怪自己，取出筷子和勺，送了外卖好几天，真没吃过鸡米饭是什么味道，我开始吃了起来。
鸡米饭饭量够足，我一个三十多岁大小伙子，吃了一半，居然就吃饱了。做得也很好吃。
我吃饱，还剩好几个鸡块，还有半饭盒米饭。
留着晚上回来吃。
我想。
这时母亲回家热饭，她看见餐品，问我，“这个餐品是哪来的？你花钱买的？”
我没敢说实话，我说，“这是昨天某团外卖富区店一块吃饭时剩下来的，我给拿回来了。”
母亲怒了，“你老板就这样做人？菜拿回来也就够了，大米饭要怎么吃？你是乞丐啊？”
我哑口无言，这顿饭二十多块啊。
只好跟母亲说，“这饭挺好吃，你别说那些，他们也是好心，饭我晚上回来接着吃。”
母亲那时用很讨厌的眼神看我，当时她的心里肯定有厌恶，她说，“走吧，走吧，去干你的活吧。”
我离开家。
晚上再回来，找我中午剩的鸡米饭。
我说，“妈，我中午吃剩的饭呢？”
母亲，“你这人怎么如今这样了？你中午别人不要的剩菜剩饭我给你留了，我一口没动。”
我打开碗架柜，发现只有了几块鸡肉。
我说，“妈，我的米饭呢？”
“那是别人动过的米饭还是没动过的？”母亲反问我。
“没动过的。”我编了个谎。
“米饭让我倒扔了。”
我说，“你倒扔它干啥？”
母亲，“你这孩子如今越来越没出息，下回别人不要的饭菜你也别要，那东西不能吃。我看那几块鸡肉挺好，好像都没人动过，我就给你留了。”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母亲对我有一种厌恶的感觉。
好几天她都没跟我说话。
我不说话，心疼我那个用二十四块买回来的黄焖鸡米饭。又不敢跟母亲说。
剩下的半饭盒饭，母亲就给我留了几块鸡肉，那盒饭她把饭扔了，鸡肉她也一口没动。事情就这样过去。
事情过去后十多天，我才跟她说实话，“妈，那天你倒的米饭是我买的。”
母亲，“你买的？你净身出户，穷的一分钱都没有了，你买那玩意儿吃？”
我，“那天我送单送错了，我给人赔钱，饭我拿回来吃了。”
母亲，“你怎么不早说实话？我以为你在南方打拼了三年，有了爱吃别人剩饭的嗜好。”
第二日我上某团富区店骑手榜看，发现有人给我打了好评，是有字夸人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