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在朱由检的忙碌中悄然而过，面带桃花的春风带来了莺燕争辉的三月。
这是三月的第一次早朝。内阁首辅施凤来已经致仕，内阁首辅换为李国楷。早朝一开始李国楷就先出列：“陛下，目下已经是3月，朝廷正值用兵之际，尽早安排好班军来京问题，以便为防御京城、固卫辽东做好准备。”
兵部尚书王在晋出列：“陛下，班军虽然大多数都是老弱，但也能壮军威、修城耕屯等。目前三大营名额12万，但仅有7-8万人。确实需要尽早规划今年的班军问题。”
兵部员外孙学诗出列：“陛下，以臣之见，班军皆为老弱，战不能战、守不能守，徒费军饷军粮，不如实行折班银。卫所上缴折班银即可免其当年班军任务。如此一来，朝廷得到的折班银可以用来招募壮丁。此外，还能每年减少3万两白银、1万石粮食。”
兵部给事中周士朴出班：“陛下，臣认为不必折班。班军可轮番上京，卫所每两年班军上京一次。如此一来，既可让班军有时间休养，又能让国家保持充分兵力。”
巡视京营礼部给事中彭汝楠出班反对：“陛下，轮番上京并不能解决班军战斗力不强的事实。臣在天启年间巡查京营时，即淘汰6000多人的空额。即便班军士卒有不来却有人吃空额，有的甚至干脆常年在北京居住，每年到三大营应卯领饷银，浪费国家军费。”
彭汝楠说完后，朝廷一片平静。周士朴再次说话：“虽然如此，但班军乃祖制。班军入卫三百年了，当年太宗皇帝颁布规定自有其道理。遽然废除恐怕不大妥当。”
周士朴一说完，朝臣就不敢吭声了——哪个臣子敢说改祖制？
朱由检知道他必须要说话了：“按说，祖制不能轻易改，但也并非不能改。太祖设立卫所，原意是以军养军，无需大明民户负担。太宗设立京营、规定班军，原意是加强操练、提高士卒技艺以保家卫国。景泰朝于谦设立团营，规定春秋二番轮换，也是让士卒能够有休养时间。成化朝因占役，班军开始出现延期、不来现象，虽然三申五令，但难以消除。嘉靖朝李承勋提出以募工解决班军占役问题，鲍象贤提出班军三分之二操练、三分之一进行工役，陈经复提出放一半班军回家，征收其粮作为募工粮食等等。但这些政策都没用采纳。李熙提出班军缴纳折干银作为募兵费用，但严嵩认为不妥。此后班军逃役不来越来越严重。至此以来，太祖设立卫所、实行以军养军之意，均已丧失。嘉靖朝以来，正税之外，又加派，民力困顿，官吏困扰，天下大敝。如何还有太祖开国养兵百万不费民赋一两之意？”
朱由检停顿了一下，徐徐环扫朝堂，然后接着说：“折干银、折班银之意在于恢复太祖的以军养军之意，并非擅改祖制。但折干银、折班银虽然减轻卫所负担，依然难以恢复太祖以军养军之轻赋税本意。因此，朕宣布恢复太祖以军养军以轻民赋之本意，措施如下：
1、自今年开始废除班军制度，非京卫所不再上京入京营操练；
2、京卫继续入京营操练，其余外地卫所由其指挥使自行在当地安排训练，每年上报训练人数给其所在省份都指挥使司，各省都指挥使司上报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上报给兵部；
3、卫所指挥使每年需上报其卫所军籍人数、训练人数和训练时间、兵器器械状况、军粮收入与支出；由所在省份都指挥使司每年监督考核，所在道御史每年进行抽查，共同确定各卫所精锐士卒人数；
4、五军都督府根据各地省份都指挥使司考核结果，汇报给兵部，由兵部调发到边镇，士卒调发以三年为期，期满即可回籍，不再调发；
5、调发士卒来回路程口粮，由五军都督府安排路途所经卫所以每年储存军粮承担。
6、卫所指挥使考核以军籍人数、精锐人数、军粮收入数为主要考核标准；
7、卫所按照真实在籍军户进行授田，凡有冒充、虚报的，一律追究卫所指挥使责任；各省都指挥使司和御史负责每年查核，若都指挥使司和御史查核后，依然有冒充、虚报的，追究都指挥使司和御史责任。以往逃籍军户，愿回籍者赦免其罪，让卫所授田给其耕种，不愿回籍者于所在州县改为民户；
8、卫所中凡耕种粮多者奖励，自愿投军者给予奖励，卫所指挥使按其意愿和技艺遣送到军。
9、卫所军屯每年上缴5成粮食，卫所在每年所收缴粮食中自留4成作为储存和日常使用，其余6成作为军粮上缴户部。
简而言之，就是卫所负责训练和军屯，都司和都督府负责监督，御史负责核查，兵部负责按需调发。各司其职，职责分明。士卒不练、军屯不兴，指挥使和都指挥使、御史均需负责。各地巡抚御史、布政使亦可监督。”
户部尚书郭允厚出班：“卫所负责训练和军屯，省去来回路程往返时间、口粮、安家费、招募费等费用，又能合理利用时间训练，不耽搁耕种农忙，增加军粮，减少民户赋税压力。臣赞成。”
兵部尚书王在晋：“既能训练士卒，提供精锐，又能军屯提供军粮，臣自然支持。只是兵员数量可能会有所减少。”
内阁首辅李国楷：“臣也不反对。只是如今辽东战事紧张，正是需要士卒之时，如何解决？”
朱由检回答：“辽东兵力目前基本足够。若需要增加，则从京卫抽调，或招募辽东人入伍。凡辽东之人入伍，在辽东免费授田，5年免去其赋税；无能力耕作者，官府发放农具、种子，三年后再还。”
内阁首辅李国楷：“陛下考虑甚详。”
周士朴依然反对：“陛下这是废除太宗皇帝规定的祖制，恕臣不能赞同。”
朱由检问：“那你来说，太宗皇帝为什么要实现班军而太祖皇帝不用实行班军？太祖皇帝不用班军，一样开国立威，富国强兵。这不就是说明兵力是否强盛，和班军无关。”
周士朴回复：“臣虽然不懂为什么太祖不用班军而太宗用，但既然太宗皇帝创设，且历代皇帝沿用，自有一番道理。陛下聪慧，臣无力辩驳，但臣依然不认同。”
朱由检一看，这是死脑筋的问题了：“好。既然不懂为什么太祖不用班军也能强盛，朕就特别册封你为天下卫所巡查使，走遍两京一十三省的卫所，每巡查一省，就上报当地省份巡查结果，不得有误。”
走遍两京一十三省的卫所，最快也需要2年时间。周士朴无端为自己找来了一个大苦差，再也不敢出声反驳。
大明官僚其中一个最严重的问题是官僚的实务能力不足。朱由检把那些不懂实务、没有基层经验的官员打发去基层，也是算是为推动大明官僚改革作出贡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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