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二百二十一年,五月初一,艳阳高照。
繁华的帝歌城里人来人往,或悠闲散步;或行走匆匆;或采买货物。
摆摊的商贩则站在自己的摊旁,各拿着不同的扇子,不停地扇着风的大声吆喝。
若是上了年纪的,没了那股声如洪钟的劲儿,也只能悖悖地看着那些客人擦肩而过了。
当然,东西货物吸人眼球,买的人有眼光,或是赶上需要的,老板自是省一番力气,找个位置好一点的,摊一摆,再摇着把芭蕉扇坐下来,等客上门……
东市街口,头发盘髻的女妇人,坐在摊后的木凳上,前面铺着一张布,上面放满了绿呼呼的“大绿叶”,手里扇着蒲扇,时不时喊上一两句:“卖箬叶嘞!”
还有些男男女女的同行,在这儿摆摊……
板栗、红枣、蜜枣、胡桃等商贩南北摆摊,大同小异,各色显眼。
……
“驾!”
一名俊脸黝黑的邋遢男子,骑着一匹黑色快马,从城外往东市里穿行。
卖包子的中年老板扯着嗓子大喊,声如洪钟,气力十足,“卖包子嘞!新鲜出炉的大包子,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嘞……”
眼看着喊来了几个客人,那骑马的男子行驰而过,来的客人纷纷捂鼻,“这什么味儿啊……呕,走走走……”
妈得!那卖包子老板眼睁睁地看着上门的客人跑掉,在心里狠狠得啐骂:别让老子看到你!
……
头戴珠钗的女老板,脆声声的推荐自己的货摊,“卖胭脂嘞,好看的胭脂喽,刚到货的胭脂……”
几个穿着夏薄衣裙的女子,站在那卖胭脂的货摊前精挑细拣。女老板嘴皮子很是利索,将那些姑娘小姐们一个个哄的掩面而笑。
女老板摊前笑声一片,生意兴隆,惹得年轻倜傥的俊公子不时地摇扇观望。
还有许多行人不停奔忙,一些富家公子小姐,坐马车游览或出行往东市大街里面去。
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引人坐茶楼观赏。
客来居,二楼开窗的位置,坐着一位玄衣青年,束着一顶冠,看着二十出头,模样温润如玉。
屋里还站着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对着玄衣青年低头拱手道:“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沈陆视线向下看了一眼,温声道:“让兄弟们看仔细了,看到可疑人员先别急着出手,暗中观察。街上都是百姓,别伤了无辜。”
李平拱手道:“是,大人!”
“驾!让开,都让开!”
这声音有点沙哑,哪怕是喊尽了全力,在这喧闹的街市也低不可闻。
但是行人还是让路了。
鞭子抽在马屁上,马儿痛声嘶叫,来势迅猛,惹来了行人过客的注意。
“快跑啊,这马受惊了!”
“别,别撞我啊!”
“赶紧躲起来!”
“啊……谁踩我脚了?!”
那人骑马疾驰劲风,吓得行人心肝一跳,纷纷躲避,推倒了几个摊子也无人问津。
李平将话传下去,回来禀报。问:“大人,要管吗?”
刚刚还繁荣的街道,霎时间鸡飞狗跳。
沈陆眼睛平静而犀利地盯着那骑马男子,随后目光向下扫过。
那些个文人墨客受了惊吓,顾不得优雅,弃扇而逃,嘴里喊叫着:“快让他停下来!”
“光天化日竟有人在大街上纵马,实在狂妄至极!”
“……”
“…………”
“天子脚下竟敢如此,真是胆大妄为!”
“……”
“啊……!”
“啊……啊……!”
胭脂摊前的姑娘小姐哪儿受得了这惊吓,叫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急忙抱头逃窜。
沈陆摇了摇头,说:“无妨,一些插曲,仔细盯着,别分心。”
稍倾,再看那骑马男子已驶过街道。
下面的商贩整理被弄乱的摊子,而刚刚离那策马男子近的人,事后回过神来,一股怪味刺鼻而来。
有人说:“我靠,这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难闻?”
一人也闻了闻,赶紧捂住鼻子,道:“好家伙,真够臭的,比那猪圈还要臭上三分。”
“就是就是,闻了这味儿让人连饭都吃不下。”另一人也点点头。
其余人也纷纷吐槽。
“呕,这三个月不洗澡都没他这么臭吧?”
“嗐,谁说不是呢,我感觉乞丐都比他香。”
一人摇着扇子道:“兄台所言甚是!”
……
“如今此人恶行想必败坏诸位雅兴,又闻到了此等异臭,不若我等去调香楼里转转如何?”
“甚好甚好……”
“兄台提议不错。”
“听说是个新开的歌舞坊,既如此,我等就去捧个场。”
沈陆搁下茶盏,起身说:“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他的人撤离,去调香楼。”
李平拱手说:“大人为何?犯人还没出现……”
沈陆转身看着楼下,说:“因为犯人已有所觉……你先去,我等下随后就到。”
“是!”
……
瞧着一伙人离去,空地上只剩下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模样极为突出,看着十二三岁,穿着一身蓝色云锦衣,站在街道旁最里边的台阶上,说:“果子,你闻出这是什么味儿了么?”
他说的果子穿着一身棕衣,十九岁左右,模样端正,他站在台阶下,身高比蓝衣少年高出一个头。
果子挠挠头,说:“好像除了馊臭味儿,还闻到了一丝丝血的味道。”
“……血?”
“嗯,奴才闻到了淡淡的血迹,想来是天热,汗渍冲淡了些。”
“……唉”蓝衣少年摇了摇头,道:“本来打算去雅斋买点糕点的,现在还是算了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泽悦耳,犹如泉水般清澈,又稍微略显稚嫩。
他拉起那个叫果子的衣袖,说:“走,再转一会儿,看看哪里还有好玩的。”
果子跟在后面,笑着看前面的小巧身影,说:“主子,咱们偷偷跑出来有一会儿了,要是再不回去,被老爷发现了,您以后都不能出来了。”
沈御拉着果子往前跑,神情愉悦,笑着道:“这个放心吧,我都问过二哥了,我那臭老爹今个儿被皇叔叔召进宫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咱们今个儿就好好玩玩,反正左右都是要挨罚的,咱们能多玩一会儿是一会儿,只要不被那群人逮到就好。”
“是,主子说的是。”果子在后面小跑着,忍着笑意,点头附和,心想,小主子好可爱。
“那我们去哪儿玩呢?”
“刚刚不是听到新出了个调香楼吗,走,果子,我们就去那里看看。”
“是,主子。”
声音渐渐远去。
楼上沈陆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无声地笑了笑。
……
这边,这名男子来不及回看,依旧骑着一匹黑色快马,手不离缰绳,一路向皇城驶去。
前方战事紧急,尤国带领着三十万大军举兵来犯。可怕的事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发生,整整三十万大军,他们事先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如何不叫人惊悚。
寥城被围攻,密不透风,帝歌少一天知道,被困于寥城的人就多一分危险。
幸得杨将军智勇,带领众将士搞了一波小突击,由他和几位兄弟趁乱混入尤国军队。
说易做难,尤国不是那么好骗的,所以杨将军的计划是暴露于多人,掩护于一人,也就是说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且必须将消息传回帝歌,将密报交与帝上手中。
想到为掩护他离开而牺牲的兄弟们,这名铁血铮铮的汉子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
绝不能让兄弟们白白牺牲,一定要把消息传回帝歌!
这个信念在程铁心中坚定无比。
——
“站住!”
守城官兵正要上前拦下这名一路策马狂奔而来的可疑男子。
却见那男子早已掏出通关令牌,略带沙哑的开口:“边关急报,速速放行!”
守城官兵顿时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不敢怠慢,“是,快,放行!”
“驾!”
他一路疾驰,半刻不得停歇,数日滴水未用,粒米未进,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身上的酸臭更浓烈,嘴唇干裂,脸上脏乱不堪。
那双死寂的眸子,此刻微微瞪大,仿佛看到了希望,仿佛看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抹曙光。
长达千里的奔驰,他终于到达了帝歌皇宫门口。
“砰”的一声。
他突然摔身下马,体力早已透支,如今撑着最后一口气,已是强弩之末,只为把这紧急的前线情报传回帝歌,告知帝上。
“什么人?”
宫门前的侍卫上前查看,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臭烘烘的气味,考虑要不要把这个擅闯皇宫的臭乞丐抓起来。
程铁举着令牌,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紧盯着那侍卫,使劲全身最后一口气,“边关急报,速速通传帝上…”
……
“边关召集,尤国大军进犯,我军不敌,现已被攻破两座城池,罪臣无力抵抗,为避免再造伤亡,现已退至廖城,恳请帝上速派援兵……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军人等必誓死守护城中百姓!
罪臣杨辰有负帝上圣恩,恳请帝上速派援兵,待平定叛乱后,末将甘愿卸甲回京,听候发落……
——罪臣杨辰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