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雄浑的丽山是龙圣与靼芜的一道天然分界线,而作为丽江源头的天都山脉,则是天都草原上各部落与北罗的分界线。尽管经与靼芜一战被逼出丽藏原之外的北罗早已是风光不在,但也没有人胆敢妄想吞并它,又尽管天都草原之上的各部落因天都山脉主峰观音山的归属而与北罗素有嫌隙,但为世人所承认的是,确实是认为天都山主峰观音山是在北罗境内的。
而一个因称霸而元气大伤的国家即使余威犹存,亦是不足以让周遭有野心的国家心存忌惮至此的,只因它的境内,有个偌大北疆唯一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梵萨。
梵萨的领土也不过为整座天都山主峰及观音山脚下的玉莲盆地,占地不多,人口稀少,但这个以佛教统治的国家,却是整个天都草原乃至北疆的精神凝聚所在,只因北疆人对佛教有着一种狂热的崇拜与信仰,而作为观世音菩萨的道场之一的观音山上的梵萨,对他们而言便是不容亵渎的神圣。
梵萨的的统治中心在于观音山上,他们依山砌垒,依山就势,在这观音山上建了一座主建筑体位于山巅,并81座平顶碉房式白台和梵塔白台随山势呈纵深式自由布局,无明显轴线的梵宫。梵宫群楼重叠,殿宇嵯峨,气势雄伟,有横空出世,气贯苍穹之势。即使在草蒝上,人们抬头便能远眺到梵宫这一座倚叠砌,蜿蜒至山顶的宫堡式建筑群。
梵宫的主建筑群主要为分白熹宫和红灵宫。
白熹宫为梵尊及梵僧居住和办公的地方,高九层,正中间的一层为历代梵尊坐床、亲政大典等重大宗教和政治活动场所。
红灵宫则为灵塔殿和各类佛殿。
梵尊为梵萨的最高统治者及精神领袖,每一任梵尊由上一任梵尊圆寂之时起的第八十一个时辰诞生的婴孩中寻找,再通过辨认前世梵尊遗物的一系列庄严、神圣的程序之后认定转世尊者,迎回梵宫行坐床礼,再针对身为转世尊者的灵童进行系统的教育,接受显宗和必学密宗的学习和武艺的训练。
而现任梵尊,十世梵尊额真无疑是梵萨有史以来最具传奇色彩和争议的梵尊,既有着历届梵尊所不及的超高悟性,参透了本门最艰深的浩瀚佛法,而且在显宗和密宗上,甚至在禅宗上都有着前人所不及的极高修为。
但也就是这样一位从生就天示吉象被断言佛骨奇佳的转世尊者,却一次次地做出惊世骇俗的反叛之举,他拒绝行受戒礼,他披上俗人装束游走在北罗街头,恣意放肆。他更以十世梵尊之尊一次次跪求还俗,在一次次的拒绝之后,甚至带着心爱的女人逃离这个佛的国度。
只是,佛终究不允。
而他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在自己眼前因早产而死去,血弥漫了他的双眼,在那一刻痛彻心扉之后,他发出绝望悲鸣。
诸神把世界托给他,他以神佛转世之尊受着芸芸众生的顶礼膜拜,他与生注定了要享那份无上的尊荣,可是他却失去了连凡人也不以为意的自由,被困锁在那黄金般的囚笼中,费力地寻找着那个最真的自己。
多少年来,他总是希望给予这具不羁的灵魂一分洒脱,并为之而努力着。他也愿放弃至高荣誉,无上尊位换得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自由。
可是他强求来的幸福短暂得连感受一丝拥有的充实也没有,他仍是得失去她,失去自己所渴求的一切!
世间九字情:骄、悦、贪、慢、痴、惑、惘、灭、赏,原来他注定一样也沾不得。
那一日,他握着她失温的手,直直地坐了一整天。然后他才为她清理一身血污,换上她最喜欢的那件天青色彩虹翻袖裙,抱着她一步步走回困了他前半生的牢笼。
他抱着她变得僵硬的尸身,环望殿前诸佛,一笑成殇。
和泪而笑过后,他的眼神几乎是大不敬的愤恨。
佛缘深厚是吗?哼!我额真便在这佛前求上一世,愿我来世远离佛门清静,与我所爱共偕白首,情缘深长!
众人道他大彻大悟,回头是岸。自此潜心佛学,殚精竭虑,不曾走出梵宫一步。谁又能知,他额真每日每时每刻坐于佛前,所思所量却是这般?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晨钟敲响,又是一天的到来。梵钟低沉厚重的美妙回音响彻梵宫,规律的木鱼声,一下又一下,伴着法鼓声、法钟声、引磬声、坐馨声及铛子声齐鸣,沉稳轻缓的梵语心经唱赞声中,“三世佛”前的额真手持经卷坐于莆座之上,重复着他每日必做的早课。而宽敞的“万海归一” 殿,身着土红僧袍的梵僧匍匐于地,与他们的王一起接受着佛的洗礼。即使每一个动作都不过是重复前一日的动作,但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切仍是那样庄重而神圣的。
直到一切结束,大殿倏然无声,连风似乎也静止了下来,众僧打坐入定着。
额真缓缓地合上了经卷,脸稍侧,眼神却未旁移,但门外随着众僧打坐的人却知道,额真早在他们踏入这里时便已知晓他们的存在。
为首的人索性起身,从容步入殿中,合掌。“大师,长别数载,别来无恙?”
身后的人赶紧也跟着起身,随着他步入殿中。
额真缓缓转身,看着两人的眼神并无波澜。“你等是?”他疑惑地问,蓦地又想到了什么,黑眸紧锁住朝自己缓缓走近的人,“你等如何上山的?”山道沿途僧舍林立,步步为卡,就是山下的俗民欲上山都不易,更逞论是两位看衣饰明显不是本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