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了那个阿衍？”林琅盯着她，似要直直望到那女妖心里。
“我架不住我相公哀求，答应放了他，可谁料想这叫阿衍的竟是个孬种，他怕我杀他，居然背着我丈夫仗着其美色反过来勾引我，端的是无比下流轻贱，呵呵！我一怒之下，便杀了他……”女妖说道，似是想起了什么快意的事，嘴角扯起一抹笑，芕晴分不清那是心酸多一些还是绝望多一些。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将他大泄八块，鲜血淋漓地扔在我相公面前。”
芕晴默然。谁能想到眼前妖娆多姿的女妖居然还有这样一段伤心过往？只是她这样做，自己是快意了，恐怕她那个变心的丈夫会因此恨她。
“他恨透了我！那之后，居然明目张胆地勾引男子回来，有的是眼睛像他，有的声音像他，有的脸型像他，有的风情像他……他就和那些良莠不齐的各色男人，就在竹林幽径，就在我们新婚的床上，就在我面前，做着那样的事……然后又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搂着我，说他只爱我一个。呵呵，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深情，我差点就真信了！直到他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千年时光抵不过一夕，我从来不知道，他能为了一个男人，狠心如此伤我。”
那女妖说到这里，神色竟是无比落寞。睫毛颤动间，她倏忽睁大了眼，扬起头来。
芕晴抬头，不知何时天上浮云散去，满天繁星忽闪着眼睛，似乎也对女妖讲的故事好奇。
女妖看着那漫天繁星，胸膛起伏，看不出脸上神情。
芕晴默默在林琅袖中摸了两下，摸到壶酒，远远抛给她。
“谢谢。”
那女妖伸手抄过，打开瓶塞，仰头喝了几口，酒入愁肠，泛着冷冽的苦，从喉头一直划到心尖，是麻痹般的木然。她深呼吸了几次，须臾之后，神色平静。
“那之后，你们也看到了，我趁着我相公不在的时候，将与他有过关系的男子尽数诓骗到竹林，吸光了他们的阳气。”
女妖说到这里，眼神澄亮，言谈神色间已经无悲无喜。
芕晴眨巴着眼睛，消化着她听到的话，万万没想到是一个如此狗血的剧情。
这跟他们的猜测相去甚远。
而造成这一切的，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叫阿衍的书生。
“你恨他吗？”芕晴问她。她说不清自己听完这个故事，心里是什么滋味，忍不住问道。
“恨啊！怎么不恨？”那女妖胡乱地摸了把脸，芕晴才看到，她的眼睛又有泪流了下来。
“他如此羞辱我，我怎能不恨？他后来睡在我身边的每个日日夜夜，我都想着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里面究竟藏着谁？我以为我自己恨透了他……可当他的命珠在我胸口碎了的时候，我居然会感到难过！你知道吗？那种瞬间心死如灰的感觉。从此之后，茫茫天地，爱恨皆无所依！”她喃喃道，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我是该恨他的……”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我爹娘呢？他们为人忠厚纯良，可跟你无冤无仇！”却是那男子悠悠醒转，在小婉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他们？”女妖愣了愣，说道，“我原本没打算杀他们，只是借了那妇人的身子藏身，可他们该死，谁让他们那么恩爱！我得不到的，他们也别想得到！”
“你好狠！你……”那男子一口气没缓过来，再次昏厥。
芕晴林琅面面相觑，一时无语。这女妖好生歹毒！仅仅因为自己不顺心，就到处为恶，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
“五日前，你有没有到过临安城外的树林和同福客栈？”林琅问她。虽然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如果这女妖当真吸了修士的阳气，不会被他轻易制住。
女妖摇头。
芕晴林琅对望一眼，她已认了那么多罪行，实在没必要在此事说谎。那些事情是何人所为？
那女妖凝眸看了他二人一阵，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你很喜欢她吧！”
林琅看了芕晴一眼，没有否认。
“可惜呀，你护不住她！她会死的！哈哈……”
芕晴身子晃了晃，她被女妖神情中的癫狂吓到了。
一道红光闪过，女妖的身首分离，碎成多段。大量绿色的汁液从断口处冒了出来，她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两滚，双目圆瞪，脸上尤带着疯狂的笑意。
芕晴面色苍白如纸，呆愣愣地看着那些碎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她跑到一旁，却什么也吐不出，只一个劲地泛酸水。
林琅俊脸煞白。他不该在她面前如此残暴的。
他收了剑，将芕晴揽入怀中，让她对着别处，轻轻地顺着她的背。
“不要信她！我会保护你们的！”他说，他就不该同妖物废话，直接杀了便是！他一向冷静自持，可那女妖的话触了他逆鳞。
芕晴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接了林琅递过的帕子拭了嘴，反抱着他，头靠在他胸膛，听着林琅胸腔里的一颗心怦怦跳动，闷声道，“林琅，她说的不算。”
“是啊，她说的不算。”林琅重复着，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芕晴听。
人一旦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
“我们回晚风汀吧。”林琅说道。
晚风汀有护山大阵庇护，在那里，芕晴比较安全。
“那他们呢？”芕晴看向小婉和那男子。
那男子已再次醒来，呆愣愣地傻坐着，恍若失神。
那叫小婉的女鬼正哀哀切切地一遍一遍唤着他。
芕晴看着他们，神色复杂。这男子接连失去亲人，只怕要好一阵儿才能缓过来。若是再收了这女鬼，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过去？
林琅抬手，冲着小婉打出了一道灵符。灵符落在小婉身上，她本来趋于透明的身体渐渐凝实。
“我怜你一片真心，暂不收你。这道灵符可保你七日形魂不灭。但人鬼终究殊途，你好好跟他告个别，找个机会自行离去吧！倘若继续贪恋人世，他日必得恶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