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迷迷糊糊中醒来。
盖因窗户已经遮掩上了帘子，所以卧室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云川回了回神，看手机发现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习惯于早睡早起的云川，今天难得睡了个懒觉
下床拉开窗帘，澄澈的阳光，瞬时将房间照得纤毫毕现。
蔚蓝的天空无云，天气不错。
有条不紊刷牙洗脸刮胡茬子，然后，云川在洗漱台的镜前沾了点水，捋直翘起来的头发。
很快，趿拉着人字拖“咚咚咚”下楼。
先是检查了一下旮旯里的捕鼠装置，发现竟然只有一只小老鼠上钩，随着云川临近“吱吱”乱叫着，在矿泉水瓶子里横冲直撞。
犹记得多年前，他这一招明明很管用，经常是全家老少一锅端……
将水瓶端到眼前瞧了瞧，云川念叨：
“人有人道，鼠有鼠道，小家伙啊，既然对于咱人类来说你是有害动物，我也忍不了你们一大家子乱啃我的东西到处屙屎屙尿，对不住了。”
落在他手上还算死得痛快。若是煤球在，那才叫真正的残忍，根本没有什么‘鼠权’可言，被抓到了一般不会立刻咬死，而是反反复复撵着玩，直到玩得精疲力竭动都不能动弹的时候，方才叼去隐蔽的地方吃掉。
这是猫的天性。
但人就复杂了，极端的有虐鼠派，更有圣母派……
将老鼠处理完毕。
云川按生活习惯去外面嗦了碗粉回来，开门营业，只待片刻，便有一男一女两位客人进店。
手挽着手，显得很亲密的样子。
“欢迎光临，二位请随便看。”
云川热情地招呼。
那位女士浓妆艳抹，白衬衫，紫色包裙，长发烫了个大波浪，瞧起来二十八九的模样，但显然年龄不止于此。
盯着云川半晌。
正当云川为之疑惑的时候，她开口问道：“你是小云老板？都长这么大啦！老云老板呢？”
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面孔，云川感觉有些熟悉，又一下叫不上名字。
“你是？”
“嗐，我以前考研住在大学城的时候，经常来这淘东西，都五六年了，那时候你还是一小屁孩呢！”
云川忽然灵犀一动，有了点印象：“你是李姐？”
“不错嘛，你还记得我。今天凑巧路过大学城，就想着回母校看看，回忆回忆青春。”女士鲜艳的红唇笑着，下巴尖往她挽着的男人挑了挑：“这位是我男朋友。”
闻言，云川对她身边那个身材清瘦，显得有些尖嘴猴腮的男人颔首致意：“你好。”
“你也好。”
他不咸不淡点点头。
云川看向李姐，接着她前面的话头说：“老爷子，今年年初去世了。”
“啊……？”
“八十多岁高龄的人了，也算是寿终正寝吧。”
“也是，那我就不讲什么节哀顺变的话了，说起来，你爷爷把这摊子扔给你，”李姐环顾了一下店面，接着说：“生意不好做吧？”
“是啊，现在几个互联网巨头都在做二手交易平台，旧货回收，线下跳蚤市场都坚持不下去了，更何况我们这种小门小店。我也是准备过段时间，就出去工作。”
云川站在长桌后，朝店里摆了摆手：
“李姐看看有什么钟意的，我送你几样啊。”
“那行，那我就看看有什么合眼的小物件。”李姐松开男朋友的手，朝货架踱去。
她知道对方对这些二手物品没有兴趣。
西装革履的男子，伫立着，瞥了瞥这家店。
泛黄的墙面，缺少润滑的吊顶风扇轴承轻微咯吱作响，场地虽然不算小，然而东西多了，又杂，乍一眼显得略拥挤。
实在想不到这种做二手物品生意的铺子，巷子这么深又没什么特色，要怎么赚钱，唯一的可能，就是房东自己开的这家店。
至于桌后面那小子，短裤人字拖，T恤的衣角竟然还有破洞，似乎是被老鼠咬的。
作为券商投行的高管，男子看着云川温和的笑脸，其实并没有什么攀谈的兴致，也不想与这种社会底层打交道。
如果不是打得火热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拿下的李思思开口，毕竟李思思可是BOSS极为亲近的闺蜜，到手之前得顺着；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压根就不会来这种地方。
不过随着转头，眼睛里闪过一抹绯红光芒，男子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云川身侧的长桌。
其上有一块鸽血红的透明晶石，在顺着门扉闯进来的阳光映照下，明亮而纯粹。
“这……”
男子收回视线，眼睛看似分毫不离跟随李思思的身影，实则用余光，观摩着被随意置放的绯红晶石。
李思思每个货架都细致地打量了一遍，最终选了顶毛毡帽，两只花戒，还有个摇晃起来白雪皑皑的水晶球。
“好了。”
她将物品一股脑放在长桌上，然后打开单肩斜跨包，摸出钱包。
“李姐，反正这都要关门歇业了，这些东西都送你吧。”。
云川见状，忙不迭摆了摆手。
她兀自将两张红艳艳的百元华币，塞到云川手里：“拿着！我现在又不是当年那个为了几块钱，跟你爷爷各种各样理由砍价的穷学生！”
云川正欲推脱，男子忽然笑了起来说：“小伙子，给你就拿着吧。”
随后，指着桌上的绯红水晶，话锋一转，转而道：
“思思，你前段时间不是在网上看，想买一个水晶工艺品吗？你瞧瞧这个怎么样，虽然我看它不是天然水晶，但真的很漂亮。我可以去订一个底座，给它拾掇起来，比网上买的那种，肯定也不差！”
“咦，确实挺好看啊，”李思思拿起绯红晶石，放在掌心颠了颠，感觉很有重量感。
问云川：“我看你这个东西没有放上货架，不过，也是能卖的吧？”
云川回想了下那个巨懂礼貌的妹子。
本准备婉拒，但是瞄了瞄人家塞到自己手里的两百块钱，若是受人所赠这东西他肯定不会转手卖掉，然而，反正这玩意儿也是以物易物换来的。
推己及人，云川微笑着说：“李姐你本来挑的东西就值不上两百块钱，这个就更不能收你钱了，想要的话，我这就给你装起来。”
“老弟够意思！”
她竖了竖大拇指。
男子正了正领带，嘴角勾勒出笑意。
明明西装革履光鲜得很，云川却一刹那觉得这人有点贼眉鼠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