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的喧嚣。
汽车的喇叭。
夜幕下的大学城不太宁静。
然而在小巷深处，种种声响听起来又有些遥远，所以显得没有那么真实。
旧货店，终于又迎来了客人。
云川正坐在人字梯上换一只烧断了灯丝的白炽灯，看那如娟金发、蔚蓝眼眸的女子正走进店门，刚准备开口，对方就已鞠躬致意：
“薇薇安，向您问好。”
“欢迎光临啊！”
云川放弃即将脱口而出的‘小姐你又来了，随便看看’，而是顺势接了这么一句。
他三下五除二拧好灯泡，爬下梯子，摁了摁一边墙上的开关，白炽灯闪烁几下，便与其它几只一同挥洒暖黄的光芒，将阴暗的一块角落照得纤毫毕现。
薇薇安勉强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不失礼仪的外表下，其实早已经心绪翻涌。
足足七年了。
她终于又来到了这里！
无论多少次寻找，无论多少次尝试，都探索不到这个异度空间的任何痕迹。
在前所未有的困境中，这个神秘的异度空间，反而忽然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行为举止似乎是普通人的云老板，甚至在祂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非凡的气息，也许祂的层次，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好在有一点，是到目前为止，祂一直在向她释放着善意。
修成金丹时，历经妄心劫，她的所思所想已经通达了许多，也经历了许多事情，所以全然不复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那种慌乱无措。
云川拿着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灰渍，怎么感觉这位小姐姐变得成熟了？不只是脸庞，还有她的气质，都没有昨天来得那么的稚意。
心中喟叹一声：“化妆不愧是四大邪术之一啊！”
就是不知道她卸了妆，摘了美瞳和假发，是否还这么漂亮……
瀑布般披散的金发遮挡住了少许面庞轮廓，黑色的连帽长袍下是高筒皮靴，没有穿戴昨天的那只机械道具，露在长袖外的双手纤细修长。
瞄了一眼后，云川很想打趣一句‘你不怕热么？’
但想到玩角色扮演的人，好像是不分炎夏和寒冬的，今天可能是在扮演中世纪女巫或者魔法师甚么的吧，一念至此也就作罢。
“尊敬的阁下，我有一些疑问，不知您是否可以为我解答？”
“好啊，你说说看。”
听见温和依旧的回复，薇薇安其实很感慨。
在这种存在面前，她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一系列的心路历程整整七年，对祂来说，恐怕就是很短时间发生的事情罢了。
换个角度，在祂眼中，薇薇安觉得，或许自己就像玩过家家的游戏……
稍稍思忖，组织了一下语言，薇薇安方才开口：
“您给予我的那本《道引》上说，修仙者避世超然，一心向道，那他们是否也像普通人一样，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争斗呢？”
‘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百度。’
云川心底吐槽了一句。
只是提了一嘴她适合古装修仙风格罢了，想不到她还真得研究起来那本胡说八道一点都不科学主义的封建糟粕。
却还是微笑着说：
“鲁先生讲过，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我认为《道引》里说的修仙者远离红尘，超然脱俗，其实是很片面的。佛陀都要争一炷香，市侩得很，修仙者肯定也是有人味的。”
“神魔亦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薇薇安回味着这一句话，得到这么高位的存在的解答，心中再无阴谋算计也许有违《道引》所述修心论的芥蒂。
鲁先生……
佛陀……
薇薇安其实有些不解这两个词汇的含义，但肯定是极为高位的存在。
如果把心中疑问都一问到底的话，薇薇安认为她的十万个为什么，肯定很快就会让‘云老板’失去耐心。
将右手深入长袍里，摸出一物，薇薇安摊开掌心，递到祂的面前。
“感谢您之前的馈赠。”
闻言，云川一怔。
殷红色的，不规则的椭圆石头，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摸约有鸡蛋那么大，煞是好看。
这么精美的cosplay道具，应该是人造水晶的材质。
云川一眼就觉得，可能要花上好几十块钱。
见祂一时没有动作，薇薇安轻咬着后槽牙。
绯红晶石，是她探索上古遗迹冒着被古代邪物侵蚀的危险所得，也是历来最富传奇色彩的宝石。
曾闪耀在女皇的王冠之上，也曾在大帝的权杖绽放光彩，传说中，非王者不可持有，否则会受到极为悲惨的诅咒。
千年来，不知道多少宝藏猎人为了寻找这块曾间接引发战国之乱的宝石付出生命。
从迷雾一般的历史意义，或者它本身的价值来说，都不可估量。
也许对于‘云老板’如此高位的存在，不值一提，但，这可是她竭尽所能展现出的一番心意。
云川忖思了下，还是从她手中接过来。
薇薇安松了口气的同时，云川感受着水晶上的余温，随手其放在身侧的桌上：“一码归一码，那本书是我送你的，不能混为一谈吧。这样，我看你对修仙也挺有兴趣……”
一边说着，云川一边走向靠墙的货架。
在薇薇安的目光中，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器具，挤凑在一起，一时有些难以辨认。
“我这里有把诛仙剑。”
云川打趣着，从货物里抽出一把长剑，非铜非铁亦非钢，高端材料注塑而成，手感好，做工还不错，耐磨。
这是云川在同城二手交易网淘的，绝不是看了洪荒小说心血来潮……而是看卖家留言退cos圈、出价便宜，才二十块钱，就收了放到店里，让老爷子转卖。
云川轻轻抚了抚剑身，其上以小篆阳刻‘诛仙’二字，整体墨黑，造型古朴。
走到薇薇安的面前：“跟你换了。”
薇薇安心中波动不已。
‘祂知道我急需力量，所以才给予我这把剑么……诛仙……真是可怕的名字……’
眸中似有星辰摇落。
‘这个小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讲礼貌了。’云川心底感叹，见其半天不伸手，轻轻一扔给她：“拿着吧。”
薇薇安忙不迭稳稳横抓住剑柄，下意识运转灵能，却如她初次来到这个神秘的空间时凝滞了。
于是不再尝试。
提着诛仙剑，薇薇安鞠躬致意：
“感谢您对我的帮助。”
云川满头黑线。
礼貌，难道不是她昨天扮演的那个角色的人设么？
你有点中二啊，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