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雪含笑再拿起小水壶注水,“雪,就知道什么都骗不过你。这茶树还真是那几棵成了精的,今年茶农费了好大得劲才采到一斤八两,昨儿个他来,才给了我这二两茶叶,可见你是个有口福的。
暮雪也不答话,微微一笑。
“妹妹你怎么称呼呀?”梨雪斟着茶水,边含笑看向我。
暮雪歉意地冲我点了点头,“梨雪,忘了介绍了,这是九凤,我们已经结拜姐妹了。”指了指梨雪,“这是梨雪,我的师姐。”
梨雪把茶壶一放,冲暮雪瞪鼻子埋怨说,“雪,你不早说,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们两师姐妹的情谊是比金坚的。”又冲我说“九凤妹妹,暮雪这人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快要成仙了。以后你就和我在一起,让她一个人成仙去。”
我听了直想发笑,若是她看到暮雪在林旦面前的样子,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又闲话了一会儿,梨雪就安排我去梳洗休息会儿,暮雪也对我点点头说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梨雪带我出了客室,暮雪还在那儿说是要再喝一杯茶,梨雪只好招手叫了个丫头过来带我去梳洗。
院子不大,亭台楼阁却很齐备,我住的地方是一个靠湖的房间,湖不大,也是属于这院子围墙内的,春雨在湖面上泛起点点涟漪,幽雅宁静。房间里是淡淡的水墨风格,深深浅浅的黑白两色搭配的无比协调。我稍作梳洗,躺到了床上休息。安静,绝对的安静,静的我只能听到外面的细雨落在水面上的声音。
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看到梨雪和暮雪,本来我也想下去找她们,出了房间门来到客室又没发现她们的身影。我饥肠辘辘,草草的吃了些桌上放着的糕点,聊以充饥。我都怀疑暮雪是不是把我卖了,想一下又不可能,我好歹也是个大活人,还有点武功在身,卖我去干什么也不行的。干脆我就坐在窗前看风景。
天色越来越晚了,我把一碟子水晶玉露糕和一碟子燕窝蜂蜜糕全吃完了,还没有人来叫我吃饭。那个饿呀……我站起来再一次往楼下跑,走到一半,迎面碰到了梨雪的丫鬟,她正好来叫我下去吃晚餐呢。
雕花梨木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晚饭,吴越有名的莼菜鲈鱼羹居然上到了湘西的餐桌,人人都知道,莼菜不易保鲜,况且现在还不是莼菜和鲈鱼出产的季节。加上中午喝的稀少珍贵的名茶,下午吃的水晶玉露糕点、燕窝蜂蜜糕点,在这种匪乱横行,官兵如匪的当头,我不得不对梨雪的身份好奇了。
梨雪给我盛了一碗米饭,是上好的珍珠粳米,我夹了一筷子莼菜,鲜美滑嫩,肯定是刚摘得不久的,而且运送途中保存也花费了大量的人力。暮雪还是淡淡的神色,梨雪说好几句话她才答一句,弄得一餐饭全是梨雪在说,我在附和,暮雪在听。偏偏梨雪讲的都是些关于桌上的菜呀饭呀的滋味和这些品样来源的趣味话,也没什么听的。
第二天一大早,暮雪就差丫头来叫我起床,来到楼下,包袱都收拾好了绑在马背上。暮雪向我招了招手,指了指一匹棕色的小公马,意思是我骑那匹,梨雪也在,也牵着一匹棕色的小马,明显比我的大一点,暮雪则是骑着唯一的一匹白马。梨雪挥了挥手上的鞭子,对我说,“凤妹妹,你别见怪,暮雪从来只喜欢白色的东西,如果有,她肯定是第一个抢走的。别看她平时娇娇弱弱,风一吹都会羽化成仙的样子,看到白色的物件,那可是连仙都不成的,直接变成一个冰块。
我微微笑着,代表我在听,同时也对她说的感兴趣一样。暮雪跨上马,一挥鞭子走了,留下一句话还在我们耳边萦绕,“再不走就晚了。”梨雪向我示意一下,也骑上马追上去了,三个人在山路小道上,追云赶月,衣服也是一红一白一黑白,正像是山间最淡美得图画。梨雪一路上还不忘慢下来和我说上几句话,她本性情开朗,在这清幽的山间洒下不少的欢笑。暮雪在前面骑得特别快,白色的裙裾风扬在马上,像一支广玉兰开在山间树上。
傍晚的时候,鹧鸪声中,马停在了青城山脚下,山雾弥漫,忽卷忽舒,青城山以一种特别的姿态迎接了我们三个。山体较陡峭,山路又滑,我们牵着马,走的别提有多累。走到半路的时候天就黑了,树林茂密,光线暗淡,更加显得一片漆黑,如果没有梨雪的说话声,我真是不敢往前走了。
“梨雪,把你的珠子拿出来照路呀!”暮雪牵着马在前面,听得出她也气喘微微了。
“等一下!”身后的梨雪停止了说话,从衣服里窸窸窣窣的掏出了一颗光华灿烂的珠子,足有鸽蛋大小,比我那颗人鱼小明珠大了三倍,简直是夜明珠中的极品了。那光华照的周围二三十尺内一片通明,我忍住了到嘴边的赞叹,就着珠子的光亮跟在暮雪后面走路。
到山腰了,上面的寒气冻得我打了个哆嗦。梨雪紧赶了几步,“风妹妹,你冷了啊?都怪暮雪,没有给你准备厚一点的衣服。”
我看了看前面的暮雪,忙说“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怕冷!”梨雪这才不说话了,“到了!”暮雪在前面叫了一声。
一幢小屋在树林阴影里发出淡白色的光,像是月亮上的广寒宫。暮雪在前面刚要叩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妪走了出来,带着慈爱的眼神扫过梨雪和暮雪,看到我的时候,她脸上很是震惊,掩饰都掩饰不住,梨雪很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朝老妪问道,“师傅,她叫九凤,您怎么这样看着人家?”
她师傅脸色恢复了正常,忙着把我们让到了屋子里。屋子里生着炭火,温暖四溢,角落里的小铜鼎上燃着香料,鹅梨的清甜弥漫整个屋子。
屋子里面,小烛台上烛光摇曳,暮雪的师傅有意无意总往我脸上看,似乎在寻找什么。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自从在北朝的地下暗道里发现自己那隐秘的身世后,这张脸似乎就成了我的负担。之前有着许多污迹和油点,还可以稍加掩饰,住在暮雪小屋的那段日子,暮雪把我脸上的污迹全部清理干净了,我要再涂上,暮雪极力反对,人在屋檐下,我也不好太违拗主人的意思。
暮雪和梨雪坐在一边喝茶,她们的师傅简单的问了几句我的事,无非就是怎么遇上的,姓名啊什么的,至始至终她没开口问我的身世来历。我端起茶杯浅浅酌了一口,茶水还行,茶叶却不怎么样,比起梨雪哪儿的就差得远了。
梨雪喝了一口,大叫着,“师傅,我上次给你的银针白毫喝完了?师兄也不买点好茶叶,比我更不孝顺多了!”
“就你嘴刁!要是孝顺,怎么不把你那新出来的清明茶带来给师傅!”暮雪随意的说着,说出来的话却把梨雪惹毛了。跑到她师傅身边拉着她师傅的手臂撒娇,“师傅,您看师妹说的,老是欺负我!苍天明鉴,那茶叶我自己都是就昨天喝了一次,现在全都在包袱里给您带来了!”
暮雪哏了一声,也不搭理。
她师傅拍了拍梨雪的手,“你是师姐,可闹起来还像个小孩,你们三个,就你最难长大。……好了,我去给你们收拾屋子。我以为你们会在桑前镇你师兄那儿不上来了,都没有收拾好床铺。”
暮雪的师傅到隔壁的小屋子里收拾床铺,暮雪喝了杯茶,跟着就出去了,梨雪坐在我对面,姿态随意,看了看暮雪的背影,对我说,“你别介意,我师父那是常年在山里,很少和外界来往,暮雪也继承了这种性格,只有我和师兄,一点也和他们不一样。”
我放下茶杯,“当然不介意,自然是随意点好,我也省得拘束了。”
梨雪很高兴,拿着一个杯子在手里转圈圈,“你不介意就好,像她们一天都不怎么说话,闷都闷死了!”
我垂了垂首,捋了捋发丝,“各人有各人的脾性,梨雪姐姐的性子很好,很亲切可人,暮雪姐姐则沉静内敛,观之可敬。所以……”我停了一下,“二位姐姐我都喜欢!”梨雪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你才几岁呀,就说出这种话!不过,我喜欢听。”
正说着,暮雪进来说床铺铺好了,可以睡了。
骑了一天的马,又爬了大半夜山,都累得不行,躺下没多久就都睡着了。睡梦里,我仿佛能听见自己骨头在嘎吱嘎吱响。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第二天暮雪她们什么时候起的床我都不知道,等我起来,已经是正午了,屋子里被窗帘遮的一片昏暗,起初我还以为天没亮呢。
雨丝还在纷飞,院子里种满了梨树梅树,青的白的交相辉映。梨雪的师傅在小院子里给一棵梨树刮去树脂,我推开门的声音令她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