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来到一家面馆,馆子里已无空座,走到一个少年所在的桌子旁,青年问道“介不介意合用一桌?”
少年摇了摇头“请自便”
师徒二人坐下“掌柜的,来两碗阳春面,一碗加个荷包蛋,一碗不加。”
“好嘞,客观稍等,面马上到。”
“师父,您终于知道心疼我啦”
青年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想什么呢,加荷包蛋的那碗是我的”
青年回过头来看着何小白两个鼓鼓的腮帮子“不准骂人,即便在心里骂也不行。”
何小白收起腮帮子,“师父,你老人家真神,不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还机智过人、明察秋毫,我的小心思全被您看穿啦”
“行啦,一人一半”
“师父万岁”
同桌的少年好奇地打量着这有意思的师徒俩。
何小白看到少年看过来的目光“小弟弟,你长得真可爱,不过你这么小怎么一个人出来吃饭,你就不怕被别人抢走做那洗衣做饭的累活?”
青年拿快敲了下何小白的头,“小兄弟,在下陈文清,这是小徒何小白,小徒有些顽劣,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
这个少年正是昨日他们在萧府见到的那个叫安然的孩子。
安然摇摇头“不会,令徒天真浪漫,惹人喜爱。”
陈文清笑了笑“天真倒是不假,只是这惹人喜爱就名不符实了。”
何小白一脸幽怨,哪有师傅这么说自己家徒弟的,这不是家丑外扬嘛,呸呸呸,哪里丑了,我何小白可是天生丽质,对着陈文清翻了个白眼。
接着对着安然说道“你这人,年纪不大,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难道皇子们个个都这样?”
陈文清一脸诧异。
安然则是握住袖中的匕首“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小白得意地说道,“你身上这么浓郁的龙气,就像是黑夜里的一掌明灯,想不知道都难,昨天离得远所以感受不到,今天离得近了”
安然冷声道“你们跟踪我?”
陈文清苦笑道“看来你真是位皇子,我们也是昨天查萧府的案子时,无意中发现了你,觉得你可能与萧府的案子有关,所以才有今天的一道吃面。”
安然闻言不似有假,神情缓和了很多“你们是官府的人?”
何小白说道“才不是咧,我们是地地道道的修仙者,但是修仙可是个极其耗钱的行当,我和师傅现在可是穷的叮当响,所以啊在看到关于最近几起灭门惨案的皇榜时,我们就接了这个活,要是破了这连环灭门案,抓到凶手那可是有一万灵石的奖励哩,够我和师傅买上品灵器、丹药了。”何小白满眼精光,似乎已经拿到了那一万灵石。
安然看着陈文清说道,“这萧家的案子和最近的几起相隔了九年,你为什么觉得这里面存在联系。”
这时小二端来三碗面,里面有安然的一碗。陈文清指了指面,示意先吃面。陈文清将荷包蛋撕成两半,把大一些的那半块给了何小白,何小白涕泪横流,差点伴着面吃进去。
陈文清无奈,“啪”的就是一脑瓜子“收起你的这一套”
何小白嘿嘿一笑“好嘞,师父”一手揉了揉脑袋,一手横袖擦掉鼻涕,擦完有意没意的往师父身上蹭蹭,自然又是一脑瓜子。
不多时三人吃完了,师徒二人是连一滴汤汁都没剩下。
陈文清打了个饱嗝说道,“要说萧府的案子和最近的几起存在什么联系嘛,其实还是有一些的,只是它们之间相隔了这么多年,所以很少有人会把它们联系在一起,昨天我去了巡抚衙门看了萧家灭门案的卷宗,再对比最近的几起的案子,发现死于剑修之手的共有六起,刀客作案一起,毒杀两起,这里面剑修作案的六起案子有四位千金失踪,还有两起则是完完全全被灭门,另外三个案子也都是没有活口,所以我觉得剑修的四起千金失踪案才是关键,而萧家的案子则是整个案件的开头”
安然握紧了拳头,表面不动声色“那么你现在有怀疑对象了吗?”
陈文清两根手指轮流敲击着桌面,“这关键的四起案子里,萧家和其余三家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而且祖荫正盛,家人死后祖荫则落到幸存的人身上,凶手劫走妙龄少女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要么为了继承衣钵,要么就是为了修炼邪道功法,无论哪种情况都是邪修所为。凶手时隔多年作案,说明那人很谨慎,但是如今又连续作案,说明那人很急。一个邪道剑修,大概寿元无多,有刀客和毒师帮忙,这样范围就小了很多,接下来我们会去趟东坪山”
安然皱起眉头,想了片刻“会不会过于简单了”
陈文清揉了揉鼻尖“是有点蹊跷,感觉像是故意引我们去东坪山,但这是唯一能称得上线索的线索了,所以去还是要去一下的。”
安然点了点头说道“那我随你们一同前往”
何小白手托着下巴,看着安然“皇子殿下,你一个天潢贵胄为啥子对这萧家的事这么上心啊?”
安然说道“出身皇家自然有责任为这世间平不白之冤,肃清寰宇,还世间一片朗朗乾坤,我要这世道不再有倚强凌弱”
一道惊雷划过德州上空,雷声在所有人心田想起。
陈文清傻眼了,这是口含天宪啊,这位皇子殿下未来可期。
这种晴天霹雳在民间称为阳雷,是种吉利的象征,据说代表老天爷显灵要惩治恶人。德州老百姓大多跪地拜天,并且嘴里还念叨着。
“感谢老天爷显灵”
“老天爷,那张员外实在是不当人啊,不给工钱也就算了,说还要我那闺女给他做小,他张员外六十出头的老头,一只脚都进棺材了,我那闺女才刚十六啊,老天爷求求你,尽早把他给收了吧”
“老天爷,俺家哥哥靠卖烧饼辛苦养家,不成想被我那狼心狗肺的嫂嫂和她外面的相好给害死了,我状告他们,不成想被他们反咬一口,老天爷啊求您开开眼,劈死那对狗男女呀”
.......
结完账,陈文清一行三人便准备动身,安然出钱租了辆马车出了城直奔西南方的东坪山。
“师傅,我亏大了”一路上何小白就有些闷闷不乐。
陈文清示意她继续说。
何小白懊恼的说道“早知道是安然请客,我就应该点十个荷包蛋,所以啊,我亏了九个半的荷包蛋”
安然微笑不语。
陈文清也被她的古怪逻辑给逗乐了“那如果你事先点了十个荷包蛋,最后付账时各付各的你又怎么办?”
“可是安然付了账呀”
陈文清摸了下何小白的杂乱的头发“安然给我们付账是情分,不是本分,这两碗面加一个荷包蛋的情分我们是要还的,我们修的是道,但更多的却是修心,这个情分看似虽小,但关乎大道,不可大意,如果你还想走得更远,便要时时讲究一个理字,做人做事都是如此”
何小白推走陈文清的手,很明显没怎么听进去师傅的话。
陈文清耐心的说道“假如你和他人吃饭,本来商定是各付各的,那人只要了馒头和腌菜,不过在得知是你付账后,那人又要了一坛酒,一斤牛肉,你会这么想”
何小白不假思索“那还想什么啊,直接上去一大嘴巴子”说完皓白的小脸一红。
陈文清大笑道“善”
何小白随后便跟安然询问皇宫里是什么样子。
“皇宫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嗯”
“那皇帝天天呆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还会有心思好好管理国家呢”
“......”
“皇帝吃的那么好是不是胖呀?”
“还好吧”
“那你们这些皇子皇女是不是很幸福啊,毕竟有个皇帝爹爹呢”
“还好吧,生在帝王家也有很多烦恼”
“那我跟你换好不好,你当师父的徒弟,我去当皇帝的女儿”
“......”
“看,不乐意吧,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生在福中不知福,到了要失去时才知道珍贵,小安然你要懂得珍惜啊”
“小白老师教训的是”安然有些头疼。
“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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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何小白说累了,靠在角落沉沉的睡了过去,安然也沉沉的松了一口气。
陈文清笑着说道“你已经不错了,能坚持到最后”
安然喝了一口水“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她多一些耐心就行了”
陈文清看了看何小白,给她披上自己的外衣。“三年前我在死人堆里捡到了她,那时的她害怕的失声了,我花了两年时间才治好了她,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叔叔,求求你不要扔下我’,后来她告诉我,她其实一年不到就可以说话了,只是害怕我一旦治好了她就撇下她不管了”
安然看着熟睡的何小白说道“可怜又惹人怜”
陈文清点了点头“是啊,她原本出生就不好,有一天她被卖给了人贩,几经转手她吃了不少苦,挨了不少毒打,最后卖给一小户人家当童养媳,那阵子是她被卖之后过得最好的日子,好景不长,村里来了土匪,那天死了很多人,那家的儿子把她藏在死人堆里她才逃过了一劫,那小男孩来不及躲,小白只能眼睁睁看他被捅死”
陈文清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对这个世界失望”
陈文清转而看着安然说道“那么你呢,有没有对这个世界失望”
安然苦笑道“感觉在你们师徒面前是没有秘密可言的,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上马车前小白偷偷告诉我,说你的灵魂年龄比我还大,所以我让她问你皇宫里的事,听完后,能确定你是出生皇室,那份镇定自若是做不了假,人们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是在你的语气里我听到的全是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就像在形容一些毫不相干的人和事物,加上你之前的种种行为和下意思的小动作就不难猜出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的身份,还有怎么做到的,但我坚信我的想法是对的”
安然真的有些佩服陈文清的心思细腻“你的判断没错,那你试着再猜下我的身份”
“萧升”
“因为那串佛珠?”
陈文清点头“只有这串佛珠可疑,一串八珠的佛珠不合常理,佛门中人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且据那位苏大人所记录,他记得那串佛珠原本是有九珠的”
安然说道“没错,那串珠子原本是有九珠,我也是在证物房才发现它少了一珠,你说这珠子和我萧家被灭门有没有联系”
陈文清虽然有所猜测,但真从安然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的仍旧感到十分震惊,一个原本死去的人带着记忆在另一个皮囊里又活了过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陈文清定了定神“我现在还不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联系,不过我有些好奇,两世为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个话题转的有些突兀,安然也不恼“其实你也看到了,我对于现在的父母很难有亲切感,就像是在跟熟悉的陌生人生活在一起”
陈文清指了指安然“你现在的这身皮囊就是你所谓的陌生人给予的,身体发肤受自父母,即便是你两世为人,你也不能否认他们是你这一世的亲生父母,而且这一世你也在修道,而且境界也不低,但要想更上层楼,这件事将会是你的难关,你能迈过去大道平坦任君游,迈不过去就难了哟”
安然认同陈文清的说法“我卡在如今的境界有些时日的,我知道是我的心境出了问题,根源还是在萧家,所以我迫不及待的想手刃仇人,或许此间事毕,剩下的也就迎刃而解了”
陈文清拍了拍安然肩膀“放心吧,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至于赏金咱们怎么分?”
安然不禁放开身为皇子的矜持,大笑道“好你个陈文清,你和你那徒弟果然是一路人,枉你还教她那么多道理,放心吧,不用你套我,赏金我分文不取”
陈文清居然和小白一样,老脸一红“你是当家不知柴米贵,对我们这种野修老说钱可是很重要的,现在世间灵气越发稀薄,丹药便成了修道者争相抢夺的东西,而且越来越贵,那些炼丹师可真是睡着了都能乐醒”
安然看着陈文清和睡着了的小白,这师徒两一身世俗气息,有时俗的像乡野村民,有时又像世外高人,很是矛盾。不过和他们在一起真的很放松,这十年里自己活得太累了,拼了命的修炼,就是为了那一夜的真相。对于这一世周身环境的不信任,所以处处谨小慎微。直到这一刻,安然终于可以放下一些包袱了,此时心意一动,安然闭目,片刻功夫安然睁开了双眼。
陈文清有些无语“这就破境了?我还以为还要过些时日呢”
安然起身对陈文清行了一个弟子礼“多谢”
陈文清摆了摆手“不必谢我,是你自己悟性高,要是换了别人,就是让我说破嘴皮子也迈不出半步”
安然认真的说道“当真不考虑考虑?”
陈文清指着何小白说道“就这个就够我烦得了”
“我家很有钱的”
“徒儿,晚上咱们吃啥啊”
安然“......”
原本熟睡的何小白猛然站起来,茫然四顾“吃,吃啥,哪里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