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广白,生于 1994 年 7 月 21 日,死于 2020 年 1 月 13 日,享年 26 岁。死因枪杀,击中眉心,一枪毙命。
凶手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丈夫,江仁祈。
我们实在不算一对佳侣,当时我嫁给他,是想借他的手,为我母亲报仇。而他娶我,是为了缅怀他的母亲。
是的,缘分真奇妙,婚后一年,在偶然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后,我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我和他故去的母亲的脸竟然有七八分相像。
真是可笑,我一直以为,他对我是一见钟情。
我真傻。
现在想想,我学历普通,家世平平,实在没有什么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
难怪,他对我说得最多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不要离开我。
我早该发现的,不是吗?现在想想,我学历普通,家世平平,实在没有什么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
难怪,他对我说得最多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不要离开我。
我早该发现的,不是吗?
在发现这个秘密后,我濒临崩溃,于是,我提出了离婚,趁这一切还没有错的那么荒唐,趁我的心还没有病入膏肓。
他沉默地把离婚协议书撕个粉碎,捏着我的下巴,冷笑着说:「白白,你当我是你的棋子吗?用完就扔,恐怕不太合适吧。」
我苦笑:「那你又当我是什么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我:「结婚时,我们发过誓的,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你永远是我的妻子。」很奇怪,那一刻,我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浓重的哀伤,可惜,对象显然不是我。
从这天起,他的魔鬼面目真正显露了出来,干涉我的工作,监视我的行踪,甚至派专人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然后如一汇报给他。
他动用一切力量,不择手段地把我钳制在他的身边。
而他对此甘之如饴,只要我在他手心插翅难飞。
无数次,我濒临崩溃,看着身旁熟睡的男人,思考着,如何才能逃出这个噩梦。
终于,我想到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我开始润物无声地转变对他的态度,向我们新婚那样,对他微笑,为他洗手做羹汤,和他抵死缠绵,甚至一起计划我们什么时候生小孩。
落地窗下,他搂着我的腰,脸埋在我的颈边,喃喃地说:「白白,我希望我们生一个像你的女孩。」我在心里轻笑,这副面孔,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渐渐地,半年时间过去,他放松了对我的警惕。
我重金买通了他派在我身边监视的保镖,准备了所有的资料证件。
在他为一单生意出差的一天,我驱车开往国际机场,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过后,我将在遥远的欧洲小镇重获新生。
然而,意外说来就来。
一辆大货车失控般得朝我直直撞去,刺眼的车灯下,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无数的回忆,潮水般袭来。
三年前,大学的学术讲座上,作为礼仪小组的一员,我为江仁祈这位特别嘉宾引座。
那时的他,金融新贵,年少有为,却在转头看到我的那一眼里,彻底乱了分寸。
后来,是他铺天盖地的追求,和无数人的艳羡。临近毕业的我,工作没有着落,母亲的医药费又迟迟拖欠,更重要的是,我的心头一直有一股怨念,如梦魇般,每夜折磨我无法入眠。
那就是,破坏我的家庭的第三者,裴红,那个可恨的女人,抱着七岁的私生子,夺走了我母亲的一切。
而江仁祈,手段狠戾,人脉颇多,是我报仇雪耻的捷径,是我摆脱泥潭的天梯。
所以那时的我,晕头转向地,接受了他的求婚。
那时,我们才交往两个月。
在我的毕业典礼上,他突然出现,然后当着全世界的面,单膝跪下,向我求婚。
可我当时却不知道,悲剧故事的开始,总是像偶像剧一样完美而又浪漫。
婚后的第一年,是我们唯一美好的回忆。他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带我去各地旅游,我们也会偶尔在家做一顿大餐,然后窝在沙发上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起看综艺。
我的仇,他也为我报了。他把我父家的公司一口吞并,并将这几年挪用公司资金的证据一并交给警方。那个曾经把我赶出来的家,贴上了刺目的封条。那个叫作裴红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跪在我的脚下,求我放她一条生路。
江仁祈,我的初恋,实现了我所有的愿望,却又亲手把我推向另一个地狱。
在这样的生死时刻,我的脑中却浮现了那个从背后抱着我的男人的侧脸,他喃喃地说:「白白,我们生一个像你的女孩,好不好?」
我苦笑着,恐怕永远没有那么一天了。
漫长的手术,从深夜一直做到了太阳升起。上天到底没有眷顾我,发动机爆炸引发的火灾烧毁了我的大半张脸,不过还好,脑部的重击使我陷入了深度脑死亡,至少我不用亲自面对自己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了,真好。
恍惚之间,我想起了江仁祈,我这张脸毁掉了,我对你没有任何价值了,你总该放手了吧。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的一开始,就错的离谱,所以,注定没有好的结局。在我出车祸的第二天,江仁祈终于还是找到了我。他红着双眼,气度全无,疯了一般地在我身边嘶吼。这是我第一次看着他哭,虽然睁不开眼,但他的声音却无比清晰。
我竟有一些心疼,好了,江仁祈,我逼你放手了,现在放手也不晚。
但是,后面发生的一切,却完全偏离了轨道。
他每天都来看我,带一束鲜花,或一本书,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读。他变得像一个老头子,啰里啰嗦,细数我们的一切。
他说,白白,我知道你这段时间的温柔小意都是假的,可我真的不忍心戳破,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不好吗?
他轻吻着我被烈火烧伤的脸颊,眼神里是浓重的执念和痴迷,仿佛我是他在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我有时真的也会后悔,如果,我永远发现不了那张照片就好了,或许我们真的可以一起走到白头。
可惜,没有如果。
他把工作都搬到了病房,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虽然,医生已经遗憾地告知,我能醒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春夏秋冬,时间转过了一圈又一圈。
他说,白白,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该醒来了,我保证,你醒来之后,我就会放你走,只要让我知道你在哪儿。
他说,有时,我真想把我的心掏出来,让你看一看。
他说,你和她不一样,我说了多少次,你为什么不信呢?
我有点慌了,我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去改。
后来,医生委婉地告知,我的器官已陷入了衰竭,无力回天,请他准备后事。
那一天深夜,他握着我的手,压抑地哭泣着,哭了好久好久。
他说,白白,你不能不要我。
第二天,他把我转移到了自己的秘密医院,请人为我细细地梳妆。他也换上了笔挺的西装,容光焕发。
冬日的夕阳下,他掏出一把精致的手枪,那是二十年前的深夜,他父亲开枪打死他母亲的那一把。
他父亲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每次都把他的母亲打到鼻青脸肿。他的母亲跑了很多次,但每次又会悄悄回来。
因为,那个家有小小的他,就算是地狱,他的母亲也没有把他丢下。
最后一次,他的父亲竟失手用这把私藏起来的枪,打死了他的母亲。
半夜三点,他还穿着小熊的睡衣,呆呆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母亲没了呼吸。
他父亲转头看他,冷笑,都是为了你,你母亲才会回来,说到底,是你害了她。
二十年后,少年长成了呼风唤雨的大人,同样握着这把枪,对准了他病入膏肓的妻子。
不幸的是,他继承了父亲偏执的基因,严重到学不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对不起,白白。」
他说道,我还是没有办法放你离开。
「结婚时,我们发过誓的,你永远是我妻子,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他一边哭一边笑,勾起唇角,然后慢慢地将枪对准了我的眉心,一枪,结束了我的生命。
很奇怪,一枪下去,我血肉模糊,灵魂却从躯壳中释放出来,震惊地看着他随后将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我泪流满面。我知道,做错的人,一直是我。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也从未真正直视我们的感情。我们的结局,不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