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珍兽,大若虎,五彩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吾。”
追溯起部落时代已经过于久远,春秋每日只追逐着日出日落,衔根草,沿着河赶路。这片林子里有他栽过的树,沾满了他的气息。那树立在林中央,已经死了许久,干枯的树干覆盖着一层黑灰的外皮,每当转到这里,他便会在树上躺一天。
来到混沌之地是个意外,春秋贪睡,在树上沉睡了两天,起来时忘记自己是在高耸的树枝上,翻身便掉了下去,睁眼,已经身处一片熙攘。
南北互通,街上永远是人声鼎沸,这里的太阳永远从同一侧升落,没了追逐的意义。春秋走进大宅,还是那片蓝,他忍不住摘了一朵,捧在手心里。
“那花见不得热,摘了就成了烟。”果不其然,春秋只觉手心一片痒意,花也没了踪影。
“你是何人?”
渊合了手中的书,轻笑:“这是我的院子,该问你是何人。”
“哈,我叫春秋,你呢?”
“渊。”
“这名好生无聊。”春秋不常与人交流,却也不认生,上前两步坐在台阶上,侧着脸同渊说起话来。
“你叫春秋,便不无聊么?”
“我记事起就叫春秋,觉得它好听。”说着,他还拿手比划了一下“春秋”二字:“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渊拿书给他:“分你,可识字?”
春秋冷哼一声:“不识,看着就晃眼。行啦,我不要与你说啦,不走走,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慢走。”
等他走后片月才从屋里走出来:“姑娘,那是何人?”
渊翻了一页书,少年嫌弃的表情还在眼前,她看了看身侧的地方,道:“一只,迷路的驺吾。”
人骑驺吾可日行千里,奔跑便是这种走兽的意义追着太阳,一刻也不停歇。
东坊多妖,春秋新奇的看着会说话的树妖,长着腿的鱼妖,咯咯咯笑个不停:“你们生的真是奇怪。”
若有热情的妖,会上来同他讲两句,有些则是连理不理。
出了东坊,他径直往西去,看见那高墙后的虚无,突然就心生哀伤,这里,为什么没有光呢?
“再往前就是不归路了,不如去南边看看?”
春秋回头,四周却一片荒凉:“渊,是你吗?”他出声问道,却无人应答。
太阳渐渐变成了月亮,金黄的日头变得惨白,春秋走个不停,却掩盖不了内心的慌乱,去哪儿,要去哪儿才好?
不知不觉又到了朱红色的门前,院里已经点了昏黄的蜡烛,他敲门进屋,渊坐在油灯下,静静地磨香。
“我能在这儿歇一晚吗?”
“请便。”
“院子里就好。”
“……”
渊磨好香,看见春秋,红唇轻启:“你可曾想过,要到哪里去?”
闻言,像是不解:“去有太阳的地方啊!”
“可是这里没有太阳,”渊指了指窗外的月亮:“日月同辉,那只是外界的影子,没有乌云掩盖,也没有东升西落。”
春秋揪紧了心口前的衣服:“那要……怎么办?”
“可想过要歇一歇?”
春秋走了几千年,从蛮荒至今,不曾在意风雨,也无暇欣赏风景,只身一人,在同一处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眼里只余的下那会发光的太阳,可如今,太阳却没有了。
“如何歇?”
“春夏秋冬,四季相伴,与天地永生。”
“那是什么?”
渊伸手,触及他的眉心:“你只是迷路了,在梦里。”
春秋一下子惊醒过来,还是那棵树,太阳高悬于头顶,放眼望去,一片葱茏。
他又闭了眼,耳朵里装进了虫鸣鸟叫,还有那句“四季相伴”。
原来世界万千,只是他不曾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