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一条略窄的白色水泥路上,一辆稍显破旧的大巴车正行驶其上,可能是因为道路窄的原因,开的并不快,没过多久,大巴车便停在了一处电线杆边,旋即车门在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打了开来,接着一名约么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一跃跳了下来,稳稳停在了水泥路边,身形颇为矫健!
少年笔直而立,他皮肤白皙,一头短发,肩头还背着个单肩包,青涩的面庞略显帅气,双目明亮炯炯有神,一身淡蓝T恤配合着黑色修身牛仔裤看上去朝气蓬勃,少年身材虽然消瘦但中等偏上的个子看着却显得格外挺拔!
“杨叔,你这车门该上点油了,耳朵都快炸了!”
少年冲着驾驶座上一个约么四十几岁的光头男子打趣道。
“嘿,你小子埋汰我呢!记得下次给我带几张烙饼啊,好久没尝过你爸的手艺了!可记住了啊!”
被称作杨叔的光头司机是个大嗓门,没好气的冲着少年喝了几声,但眼中却是带着笑意。
“知道了,杨叔,那下次还顺带着载我一程呗!”
少年边走边回应着。
“这小子!”
男子刚要开口就见黎颜已经走远,随即摇了摇头道:“这黎民可是养了个好儿子,滑溜的紧!”
蓝衫少年站在不远处目送大巴车缓缓远去,夕阳下,他的一双眸子显得愈发灿烂!
静立片刻,而后少年便下了水泥路沿着一条铺满碎石子的小路走去,石子路不长,路的尽头是一座矮山,从山脚至山腰处,几十户房屋零零散散的坐落其上,这便是少年的老家永宁村,少年名叫黎颜,今年十六岁,他从小在农村生活,所以看上去要比同龄人更成熟些,自从上了高中,几乎常年都是在离村子颇远的县城读书,今日正好趁着放暑假的空档回村子看看。
正值七月,放眼望去小路两旁的田野尽是翠绿与金黄,农作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片安静祥和,尽管是傍晚时分,但还是能看见有人在田野里忙活,对于劳作的农民而言,田野里种的就是他们的全部!
黎颜缓缓走在小路上,双目微闭,静静感受着乡间田野的气息,他的心中如同被阵阵微风轻轻拂过,宁静而又泛起涟漪,随着微风悠悠荡漾,好似与整片田野融为了一体!
“这不是颜子吗?你怎个呆愣在这儿啊!”
沙哑苍老声音缓缓传来,黎颜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山脚下的村子口,他摸了摸鼻子微带尴尬的看向前方一位拄着拐杖慢慢悠悠走过来的老人。
老人已年过六旬,满头白发,皮肤蜡黄,满脸的皱纹透出一股沧桑,他眼幕低垂,双眼浑浊的好似有一层迷雾遮盖,身后还跟着一条大黄狗,它一见黎颜便摇着尾巴跑到黎颜身边,显然是和后者极为熟悉。
“原来是白爷爷啊,学校那边放假了,我刚从县城回来。”
黎颜冲着老人微笑着说道,说完他蹲下身摸了摸大黄狗。
“白爷爷,你看大黄胖了好多!”
黎颜话音刚落,大黄狗就微微龇牙冲着黎颜轻吠几声,似是不满意黎颜的话一般,这让得黎颜有些忍俊不禁!
“不错,不错!好孩子,快回家去吧,我看的出,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爸挺惦念你的!”
老人目光和蔼,看着黎颜点了点头,欣慰一笑。
黎颜听得此话,心中微微一揪,他“嗯”了一声,起身向着老人打了个招呼,而后往村里跑去。
白姓老人看着黎颜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深邃,最后他轻轻一叹......而后转身继续沿着小路慢悠悠行去,在他的身后,那条大黄狗依然跟随其后。
时间不长,黎颜便到了山腰,一路上凡是看到黎颜的基本都是笑着打招呼,有的甚至还开着玩笑,黎颜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在村里却是混的极为熟络,每次学校放假,黎颜都会回到村子,有时候会帮村里年纪大的老人砍砍柴挑挑水什么的,闲暇时还会帮邻里带带小孩,甚至经常带着村里几岁大的孩童去山上捉野兔子,虽然从未捉到过,但却把几个娃子逗的极为开心。
不止如此,黎颜在村里还有“神童”之称,他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基本都是年级第一,可谓是一路横扫,别人不清楚都以为黎颜这是聪慧过人,只有黎颜自己心里清楚,他有一种常人遥不可及的天赋,就是任何东西他只要看一遍,就会牢牢记在心里,几乎相当于过目不忘!
因为经常锻炼的缘故,黎颜的身体不仅比一般人结实而且很是矫健,仅仅一刻钟不到,他就站在了山腰处,在这里他透过稀疏的枝叶几乎能看到整个村子,他微微一笑。
“家的感觉,真好!”
黎颜很是享受的吸了口山间空气,而后熟门熟路的沿着一条青石小道行去,青石路不长尽头是一座看上去略微有些简陋的青瓦房,房屋四边还用灰砖搭了个粗糙的石栅栏,虽然布置简陋,但却被人打理的极为整洁。
黎颜没去注意这些,当然,他也不会去在意,这里的一砖一瓦他都感觉亲切,这是他的家,门口竹椅上坐着的一道消瘦人影更让他心中为之一颤!
“爸!我回来了!”
黎颜缓缓推开栅栏门,几步走上前,轻声唤道。
人影低头似是在想着什么,闻听唤声,他浑身微微一震,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黎颜,先是一愣,而后嘴角掀起,满脸笑容。
男人叫黎民是个皮肤黝黑的消瘦汉子,不到五十岁的他已是两鬓斑白,就连发丝都已干枯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黎颜看的心揪。
“颜子啊,还没吃饭吧,正好前天你村头张叔给咱家送来了一只野山鸡,你张叔这些年可帮了我们家不少,对你更是没话说,经常念叨你,说你打小就聪明,就因为这,他家那娃可被他削惨了……”
黎颜坐在门槛上静静听着黎民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些村里的事,听到有趣的地方,黎颜还会忍不住大笑,黎民说了很多,唯独没有说到他自己,黎颜看着这些年苍老了许多的父亲,心中泛起阵阵苦涩也夹杂着些许无奈!
时间就在父子俩的闲聊中缓缓过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呦,差点忘了烧饭了,你看我这记性,颜子你等着,爸这就去给你做饭!”
黎民一拍脑门,说完连忙起身向着屋里走去。
黎颜看着腿脚有些不利索的父亲,难免有些心疼,只是岁月无情,在这个不是生父却更似生父的人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黎颜看着男人的背影,这一刻,他的心神好似又被带回到了几年前那个落雪的傍晚!
梧杨镇是坐落在我国南方靠近中心的一个镇子,镇子不算太大,但也称不上小。
今年的冬天好似比以往来的要早了许多,仅仅十一月底,就冷的让人受不了。
层层乌云笼罩上了小镇的天空,显得格外阴沉,紧接着一片片白色的冰花从空中坠落而下。
下雪了。
可能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街上的行人渐渐变少,仅仅临近傍晚,街上就只剩寥寥几人,且都是带着绒帽,略显匆忙。
一家商场门口,一名容貌普通,衣着略显朴素的中年男子正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天空飘落的雪花和眼前摊位上还冒着淡淡热气的烧饼。
这中年男子名叫黎民,眼前这个烧饼摊正是他的。
黎民摇了摇头,苦笑着轻叹一声。
“看来今天要提前收摊咯,今年怎么这么早就下起了雪?”
说完他就开始收起了摊子,这所谓的摊子其实很简单,一个烙饼的锅嵌在铁板上,剩下了就是一些调料什么的,这些东西全部放在了一个电动三轮车上,就成了一个烧饼摊。
黎民收拾完摊子又顺手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件深绿色棉大褂穿在身上,他搓了搓手,然后开着三轮沿着街道渐渐远去。
雪下的不大,但很密集,纷飞的雪花似是给这条孤寂的街道增添了几分意境,下一刻,这份意境被远处一道渐渐行来的渺小模糊的身影所打破。
身影走近,才看的清晰,这竟是一个男童,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男童个子要比同龄小孩高出很多,但身体极为瘦弱,加上那单薄且还有些破旧的穿着,好似风一吹就会摇摇欲坠。
男孩虽然身子瘦弱,但是他那红扑扑的脸蛋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极为讨人喜爱,一双淡淡的剑眉更显一丝坚毅,算得上是眉清目秀,格外惹人怜惜。
这个年龄的孩童本应在父母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此时的小男孩却是在这雪花纷飞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蹒跚而行,尽管不停地哈着气,但他还是冻的直打哆嗦,不停的颤抖。
此时迎面驶来一辆三轮,因为下雪的缘故,三轮车开的并不是很快,前方开车的是一名穿着深绿色大褂的中年男人,男人头微微下沉,似是躲避着冷风的侵袭。
男人正是收摊赶着回家的黎民,他很远就看见了路边的小男孩,但是他并未在意,只是有些疑惑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冷的天还在外边转悠呢......但当他慢慢临近小男孩的时候,他愣住了,他看了看小孩身上又破又脏的衣服,如果不是看见孩童白皙的脖颈,他都觉得这是一个小乞丐。
黎民在路边停下车,然后从车后一个桶里摸了摸,拿出一块还有些热乎的烧饼走到小男孩面前,他蹲下身,将烧饼递向小男孩。
黎民看着后退两步似是有些害怕的小男孩,他微微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爸爸妈妈呢?”
黎民轻声问道,问完看见小男孩依旧低着头,他又轻声问了一遍。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家......”
这次小男孩倒是有了回应,但是言语却是断断续续有些模糊不清,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懂,显然是不经常说话造成的。
黎民闻言微愣,他看了看再次低头不语的小男孩,目光柔和,轻叹一声。
他再次把烧饼递给小男孩,这次小男孩接过了烧饼,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不是不饿,只是相比于饿,还是更为寒冷罢了。
黎民见小男孩只是静静地低头抱着饼,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三轮车,他上车准备离去时,却是一顿,他回头刚好看见小男孩在看着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黎民心中忽然一颤,而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黎民下车再次来到小男孩面前,他微笑着伸出手道:“我带你回家好吗?”
“回家......”
男孩低声喃喃,他盯着男人那和蔼真诚面庞看了会,而后抬起手轻轻抓住了黎民那宽大的手掌。
“对,我们回家!”
黎民哈哈一笑,拉着小男孩转身走向三轮车。
这一刻,那手掌的温暖似是化去了身上所有的寒冷,那并不挺拔的背影却是深深的刻在了小男孩的心里,挥之不去!
“爸,我来帮您打下手!”
黎颜回过神来,冲着屋里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