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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赤牙篇—逃出生天

所有的死而复生都是另有安排。

......

或许是对长生天仍心存敬畏吧,旺塔.多吉尔在抓获赤牙.阿瑞斯后,并没有立即杀害。而是给他戴上枷板,带回部落,从一个营部辗转至另一个营部,到处炫耀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品。起初,每到一个营部,便由各家各户轮流看守,十分严密,生怕赤牙.阿瑞斯逃掉。

这些天里,戴着沉重枷板的赤牙.阿瑞斯被严密监视着,巡行各个营部,没有一顿饱饭,但也没有让他饿死。用旺塔.多吉尔的话来说,便是他遵循了长生天的旨意,放过了赤牙.阿瑞斯的家人,同时也没有杀害赤牙,只是把他囚禁了而已。

就这样,他度日如年般过着他的囚徒生活,当然这些日子也没有白过。一次偶然的机会,赤牙.阿瑞斯知晓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一个真相:那次多吉尔部突如其来的袭击,居然有人暗中引导,而这个害死黑贝老人,至自己于囚笼的人居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沙卡.阿瑞斯,白眼的狼久居身旁而不自知,这个教训不可谓不大。

但这些深入骨髓的磨难并没有压垮赤牙.阿瑞斯的身躯,尽管旺塔.多吉尔对他百般羞辱,千般折磨,并且严加监管,但他一直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囚徒般的日子很难捱,时间还是有条不紊地缓缓前行。正值当月的十六日这一天,北部草原大部分区域的白天骄阳似火,热风如炙,尤其是每月的十六日更为甚之。待到红日西沉,牛马骆驼羊羔归栏,昏鸦扑扇着翅膀呀呀鸣叫着归于不远处的山林,喧嚣的一切回归宁静,白天残留的炙热气息开始消散,草原开始变得凉爽起来。

而每到十六日的晚上,草原上的很多部落都会在临近的锁儿河畔举行盛大的宴会。这个习俗是从很久以前一直流传至今。传说那个时候,长生天的上空会挂着一轮玉盘,而每月的十六日那天,那轮玉盘是最大最圆的,草原人们为了纪念这一抹美好,便会在玉盘下聚在一起,举办宴会。

而关于这个传说还有另一种说法,那便是小孩们火堆旁的恐怖故事:来自巫术时代的传说,十六日玉盘最圆的时候,山鬼精怪便会在夜晚横行,人们必须抱团聚集在火堆盘,这样才不会被山鬼精怪抓走。当然这种说法的可信度会随着孩子们年龄的增长而降低。

一如既往,多吉尔人在这个夜晚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在黑夜包裹的草原上,多吉尔部的男男女女围着冲天的篝火,每人端着一碗酒或者一碗奶茶,面前一整只烤全羊在篝火上慢慢翻转着,滋滋地瞒着油光。

热闹的气浪险些像是要把整个草原掀翻,其中还夹杂这酗酒者拖着长腔哼唱草原牧歌的歌声,从傍晚时分一直闹腾到旭日东升,才醉醺醺地脚下打着绊子尽兴而归。

而在宴会开始时,正好轮守看管赤牙.阿瑞斯的是一位羸弱文静的年轻人,并不强壮。这对赤牙.阿瑞斯而言,简直就是长生天赐予他的一次绝佳的逃跑良机。他脏乱头发下的眼睛一直掂量着对方的实力,并着手实施逃跑计划。

为了让看守消除戒备之心,他先佯装酣睡,接着疲惫的鼾声扯着小调清唱起来。等宴会上狂欢的人群潮水般退去,赤牙.阿瑞斯一跃而起,用沉重的枷板狠狠地撞击在看守的后脑勺上。年强看守的身体晃悠了几下,尚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翻了翻白眼昏厥在地上。

赤牙.阿瑞斯慌慌张张地拔腿就跑,然而,茫茫的大草原,何处可以藏身呢?再次藏身树林的念头很快被他打消,上一次在自己营地时的藏身经历记忆犹新。

他一边抱头逃窜,一边思索着藏身之处。由于饥饿交迫,加上旭日初显,不辨路况,之前逃跑的途中便跌倒了好几次。

逃至锁儿河边时,赤牙.阿瑞斯停下发抖的脚步,喘着粗气,平静了一下紊乱的思绪,然后果断地跳进锁儿河里。往河心紧跑几步,藏匿在水中的芦苇丛中,只把鼻子露出水面,戴在脖子上的枷板,正好可以做浮板。河水经过一夜的冷却,此刻正是最寒冷刺骨的时候,可赤牙.阿瑞斯只能咬牙坚持。

不久,被赤牙.阿瑞斯用枷板击晕的年轻看守苏醒过来,一看自己负责看守的囚犯不见了,立刻向四周大喊起来:“囚犯逃走了!囚犯逃走了!”由于叫喊过于用力,脑袋又是一阵昏沉的感觉。

旺塔.多吉尔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抓获的赤牙.阿瑞斯跑掉了,气急败坏地赏给年轻看守几个耳光后,立即召集队伍,四处搜索赤牙.阿瑞斯。他们高举着明晃晃的火把,把这微亮的黎明照得亮如白昼,分几拨人向树林和锁儿河畔展开拉网似的搜索行动,只留下年轻的看守在原地摇晃着眩晕的脑袋。

这时,黎明之色越发明亮,赤牙.阿瑞斯露出水面的鼻头上落下一直蚊蝇,他忍着蚊蝇叮咬的麻痒,一动不动。透过微微荡漾的水面波纹,他发现一行人朝着锁儿河边搜索过来。一边走一边咒骂着:“一个带枷板的小子,难道还插了翅膀飞走了不成?”

这行人搜索无果,骂骂咧咧地远去了,唯独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滞留下来,佯装小解。等搜索队伍渐渐远去,那人环顾四周再三确定安全渺无人迹时,才俯下身来,怕声音传到远处,双手罩在嘴边,压低嗓音对藏匿在芦苇丛中的赤牙.阿瑞斯说:“赤牙,是你吗?”

躲藏在芦苇丛中的赤牙.阿瑞斯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温和没有恶意,感觉并非敌人,而且他也别无选择。便带着希望从冰寒刺骨的水中露出头来,嘴角不利索地答道:“是我,赤牙.阿瑞斯。”原本他想否认,但脖子上的枷板已经说明了一切。

“水中无影,天空无踪,你藏在水里正合适。”那人依旧低语说道,“因为你机智过人,目光如炬,容颜生辉,多吉尔人因为妒忌才如此加害于你。你就这样放心藏着吧,我不告发你。”同时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有昨晚剩下的一点羊肉,你赶紧吃了,然后继续藏好。”说完,便继续沿着河边向前佯装搜寻。

赤牙阿瑞斯这才发觉这人是胸怀仁慈之心的热提.羊都勒。他并非多吉尔部众,而是跟随多吉尔人游牧的羊都勒部族之人。他一向看不惯以旺塔.多吉尔为首的多吉尔部欺凌阿瑞斯部遗孤的行为,因而对赤牙.阿瑞斯心生怜悯。

当时,热提.羊都勒正沿着河畔搜索,意外发现藏匿在芦苇丛中的赤牙.阿瑞斯。看着赤牙.阿瑞斯年轻刚毅的脸庞,想起当年曾受其父赤沙.阿瑞斯的恩惠,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就在这时,离开不久的热提.羊都勒迎面遇到搜索完树林的一行人空手而归,咋咋乎乎地想到锁儿河边碰碰运气。热提.羊都勒连忙迎上去,对一个小头目说道:“河边已经找了好几遍了,都没有找到。除非那小子变成河里的鱼虾蛤蟆,不过就算这样,这么久了也被这刺骨的河水给冻死了。”

小头目和众人觉得他说得在理,再加上困意袭来,于是暂停搜索,带着众人鸟雀般散去,回去睡觉。

等搜索未果的众人怏然散去,草原渐渐恢复宁静。戴着枷板的赤牙.阿瑞斯从水里站起来,落汤鸡般水淋淋地来到岸上。感受自己此时的窘境,万幸自己的身体素质在崖底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不然最后冻死在锁儿河里,那就太不值了。

但此地不宜久留,接下来该往哪里逃呢?偌大的草原竟没有自己的藏身之地。自己靠脚力,一天累死也跑不远。再说脖子上戴着笨重的枷板,无论走到哪里。不管是谁,一眼就认出自己是在逃的犯人,怕是跑不远,又会被多吉尔人重新捉住。

也许天无绝人之路,赤牙.阿瑞斯忽然想起刚才帮过自己的热提.羊都勒倒是一个仁慈善良的好人,方才就是靠他才没被捉住。而且在自己被押着巡行各个营部时,也曾在他家住宿过。热提.羊都勒的两个儿子热白和热温对他极好,为了让他夜里安心睡觉,冒着极大的危险,把他沉重的枷板去掉。还有他的女儿提答儿对他照顾得简直无微不至,是心贴心的关爱。

就在刚才,热提.羊都勒发现了逃跑的赤牙.阿瑞斯,却口风很紧,没有告诉任何人,还给了他充饥的羊肉,甚至冒着危险巧妙地将多吉尔人引开。

对,要想活命,投奔热提.羊都勒的帐篷不失为最好的选择。赤牙.阿瑞斯心想:“如果到他的帐篷去,才能有一线生机,甚至脱离险境。”

事不宜迟,趁着天还没完全亮起来,赤牙.阿瑞斯顺着锁儿河往下游热提.羊都勒的帐篷摸索而去。

热提.羊都勒的帐篷不是很难找,因为他们是多吉尔人的属民,专门为贵族捣各种**,搅拌酸**。赤牙.阿瑞斯循着搅拌器搅拌的声音,终于找到了热提.羊都勒的帐篷,毫不犹豫闪身进入其中。

突然看见浑身湿漉漉的赤牙.阿瑞斯闯进来,好像看到一个怪物。热提.羊都勒顿时惊讶地目瞪口呆。他叮嘱赤牙.阿瑞斯赶快逃跑,万万没想到赤牙.阿瑞斯会不请自来,悄悄潜入自家的帐篷里,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并且事关重大,一旦暴露,他们全家极有可能以窝藏犯的罪名被处死。

热提.羊都勒没有了在锁儿河边与赤牙.阿瑞斯悄声细语的热情,冷眼看着赤牙.阿瑞斯,嘴唇哆嗦了几下,说:“我不是告诉你赶快逃走,去到你母亲、弟弟那里吗?为什么反而逃到我家的帐篷里了。事情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这会给我家带来灭顶的灾难。”

这时,他的两个儿子热白和热温闻声而来,不以为然地对着热提.羊都勒说:“雀鸟逃避大鹰,逃进草丛里,草丛还能营救它。现在赤牙.阿瑞斯逃到我们这里,你为什么说这样无情的话呢?”

看到赤牙.阿瑞斯的窘迫样子,小女儿提答儿脸上露出担忧,同时在一旁欣然帮两位兄长说话:“哥哥说的对,倘若见死不救,我们连营救麻雀的草丛都不如。”

热白和热温同声称是。或许是被自己的子女们说服了,又或许是想起了当年赤沙.阿瑞斯的恩情,热提.羊都勒决定救人救到底。便和两个孩子一齐动手,用利刃和斧头把套在赤牙.阿瑞斯脖子上的枷板打碎,丢进火炉里,接着提答儿取来了哥哥的衣服给赤牙.阿瑞斯换上,湿漉漉的衣服用剪刀剪成碎片,然后丢进火炉里,不留丝毫痕迹。

然后他们把赤牙.阿瑞斯藏在帐篷后面装羊毛的大车上,暂时避避风头,等风声松了,再想办法帮他逃走。

热提.羊都勒让女儿提答儿照顾赤牙.阿瑞斯的饮食,并嘱咐她说:“不要把赤牙.阿瑞斯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就这样平安度过了三天,原以为危险早已过去,但事情却没那么简单。第四天中午,一伙人闯进热提.羊都勒家的帐篷里,口口声声地说:“一个戴枷板的人能跑多远,莫非真是自己人把那小子藏起来了不成?”

经过那天的酒醒,然后三天拉网似的搜索把方圆百里的草原梳理马尾一样翻了个遍,均一无所获。赤牙.阿瑞斯难道插上翅膀飞走了不成?旺塔.多吉尔怀疑队伍里出现了奸细,估计是自己人把人藏起来了,于是挨家挨户地搜索起来。

这伙人把热提.羊都勒的帐篷里里外外角角落落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赤牙.阿瑞斯的蛛丝马迹,最后发现帐篷后面装羊毛的大车。

有人开始扒拉羊毛,眼看着赤牙.阿瑞斯要暴露在众人眼前时,热白和热温只觉得胸口扑通扑通挑个不停,一颗心仿佛要窜出嗓子眼。而站在一旁的热提.羊都勒冷眼看着忙碌地往外扔羊毛的多吉尔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大白天这么热,羊毛堆里怎么可能藏着活人呢?即使有人,估计早就备闷死了。”而提答儿也配合地上前去捡被仍在地上的羊毛,并用嘴吹去粘在上面的灰尘,显得十分难受。

扒拉羊毛的人早已热得汗流浃背,见状便没有继续,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便随着热提.羊都勒回到帐篷里喝了口新鲜的羊奶后,便离开了。这时热提.羊都勒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腿脚也有些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待太阳落山之后,赤牙.阿瑞斯从装羊毛的大车里爬出来,热提.羊都勒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在家多待一会儿,迫切打发他走掉:“为了救你,我们一家人差点招致灭顶之灾。现在,你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去寻找你的母亲和兄弟去吧!”

赤牙.阿瑞斯心有愧疚,无论为己还是为人,他只能选择离开,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

热提.羊都勒给赤牙.阿瑞斯牵来一匹马,把烤好的一只羊送他路上充饥,又取来一张弓和一袋箭矢,让他一并带上以备防身孩之用。怕多吉尔人认出来,送给赤牙.阿瑞斯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没有印上羊都勒部标志的。同时让赤牙.阿瑞斯发毒誓,无论能否脱身,都不要提热提.羊都勒的名字。

赤牙.阿瑞斯右手抚胸,对着热提.羊都勒全家深深一躬,才翻身上马,在提答儿不舍的眼神下如离弦的箭般射向茫茫草原深处。

等到赤牙.阿瑞斯纵马不见身影了,热提.羊都勒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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