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金色的海洋一点一点地被娜塔莉和亚修两个人形收割机蚕食。
农夫大叔负责收麦和打麦,他在镇子里找了几个老人来帮忙,老人得不到工钱,但可以得到足够吃很长时间的面粉。
小镇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能找到几个老人已经算是不错。
直到太阳整个落下去,天上飘起点点星光,今日的劳作才算告一段落。
“快来快来,今晚加餐!”亚修刚瞧见农舍,农夫汉子已经远远吆喝起来,“奥古尼亚叼回半头红斑牛,这肉难得啊,可便宜你小子了。”
农舍前燃起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牛腿,狮鹫奥古尼亚正伏在旁边吞食自己的战利品。
“老爸,人家帮我们干活呢。”少女娜塔莉替亚修鸣不平。
“靠,这是老子用奥古尼亚换来的劳动力,你还帮他说话了。”汉子颇为不忿地说道。“你也不去外面打听打听,一头狮鹫能卖多少钱。”
“多少钱?”亚修追问。
“滚,老子怎么知道。”
汉子叼着一卷烟草,往牛腿上撒着各种佐料。
“你别理我爸,他就这德行。”娜塔莉拽拽亚修的衣角,蹲到汉子身边帮忙摆弄。
“塔娜啊,等你长大了可不能嫁给这种穷比,怎么也得找个有钱人。”
“知道啦,军官、有钱人、贵族。你从小说到大。”
“我这不是怕你忘记嘛!”
娜塔莉在牛腿上划出几道口子,让佐料更入味,也更容易让牛腿内部烤熟。
星幕下,麦田变成了暗金色,微风习习,给炎热的夏天带来一丝清凉。农舍前篝火摇曳,汉子转动着牛腿,对女儿灌输种种未来的可能性。
亚修蹲一旁拨弄柴火,没有参与父女俩的讨论。
“喂,小子,你当佣兵的时候就这么吃的吧?最多再架个锅,然后往里丢点野草野果。”汉子一边给牛腿转圈,一边从怀里又抽出一支烟卷,在火堆里点燃一头,递向亚修。“来一口?”
“我不会。”亚修连忙摇摇头,好似生怕汉子把烟卷塞进他嘴里。
“不会就要学嘛。”汉子说着,把烟卷叼进嘴里,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团呛鼻的烟雾。“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一阵子佣兵。那时候我们最怕的就是兜里没火,身边没人。至于什么凶猛野兽,那还是其次。”
“佣兵真的能赚很多钱么?”亚修问。
汉子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小佣兵哪来的钱,不过就是因为没钱才去做佣兵的,你要想靠当佣兵赚大钱娶我女儿,那还是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连我女儿都有。”
“老爸!你有病吧!”少女气急败坏地抽走汉子的烟卷,“你一抽烟就讲胡话,不许你再抽!”
“哎呀,男人么,不聊点女人那哪叫聊天呢!好女儿,快别闹了,这烟还是我好不容易才从贝塔木那里骗来的哩。”
“不许说我!”少女作势要将烟卷丢进火中。
少女脸上一片红晕,只是不知是火光的映照还是女孩儿特有的羞涩。
“好好好,不说你!那就镇子里的小寡妇。”
“也不许!人家已经很可怜了,你还开人家玩笑。”
“人家又不在这里……行行行……不说不说,都不说!”汉子学女儿的口吻说了半句,眼见自己的精神食粮就要葬身火海,急忙改口。
汉子从女儿手里接过九死一生的食粮,美美地吸上一口,继续对亚修说:“想想你以后娶上一个贵族小姐,比我家的娜塔莉还漂亮,坐拥几百亩田,还不用自己干活,是不是感觉很美妙……”汉子自己已经流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大叔,你以前当佣兵是为了什么呢?”见识短浅的亚修想象了一下农夫汉子描绘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什么奇妙的感觉,反倒觉得那样傻乎乎的,每天也不用干活,和贵族小姐一起吃喝拉撒睡,然后不知怎么就生出个孩子,再和孩子一起吃喝拉撒睡。
“刚开始是没钱啊,为了吃饱饭。后来有点钱了,就想存点钱,等以后买几块田,和妻子女儿种种粮食,偶尔还上山打打猎。”农夫汉子认真思考了起来,“后来嘛,就想存更多的钱,送娜塔莉去学点魔法师的东西。”
说完,汉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一旁托着腮帮子听故事的女儿。
“现在,钱倒是存了点,这小妮子死活不肯走。”
“哼!”少女别过脸去,以示自己无声的抗议。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出去闯荡闯荡,就你非要赖在我身边。种田有什么好的,没出息!”农夫越说越气。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娜塔莉别过身子,委屈地抽泣。父亲也察觉到自己说了重话,但不知怎么开口,只是一支一支地抽闷烟。
“肉熟了。”亚修的声音打破了父女俩的僵局,父亲和女儿的视线都转移到了牛肉上,二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噜”一声。
“忙活一天了,先填饱肚子吧。”农夫汉子摘下牛肉,一条一条地切下牛肉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碟子里,推到女儿面前。。
你一碟,我一碟。你一碟,我一碟。亚修眼巴巴地瞧了半天,也没轮到自己。
“大叔,还有我呢。”亚修忍不住出言提醒。
“哟,你不说话差点把你忘了。来来来,你的你的。”
红斑牛是红海山脉的特产,因为身上布满红斑,因此得名。其肉质鲜美,但难以捕猎,寻常人家也只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从佣兵或猎户那买上几块牛肉,全家举庆。
在佐料的辅助下,篝火烤制的牛肉保持着最原始肉香的同时,其美味也是更上一层楼。
寡言的少年,老不正经的汉子,温婉的女孩儿。三人在炎热的夏夜里,围绕着篝火,身上冒着热汗,就着混挟着小麦味的热风,分享着这份难得的美味。
吃饱喝足后,火堆上没有了牛肉的诱惑,几人就嫌火边太热,纷纷散了开去,但院子里没有光源,火堆还是点着。
娜塔莉到镇子里洗澡,闲来无事的汉子又把注意打到了亚修身上。
“你作为一个佣兵,手里怎么也得有两把刷子吧。你会点啥,露两手?”
“我会一点点剑术。”亚修腼腆一笑,随手捡起一根木柴,甩出一道漂亮的剑花。
“哟,剑术呢?来,和我试试?”汉子从农舍便卸下一根长棍。“别看我现在只是个种田老汉,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可厉害着呢!”
三招落毕,亚修手中的木柴应声折断,汉子舞者长棍,得意地笑。
“哈哈哈!老子果然风采不减当年!小伙子,你还得再练练呐!”
“是,大叔威武!”亚修丢下木棍,行了个抱拳礼。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亚修总算也摸透了一点汉子的性格。
“哈哈哈哈……哼……嗤……”憋不住的笑意在院子里回荡。
过了好一会儿,汉子才恢复如常。
“你这剑术……有东方王朝的影子啊!”汉子点起一卷烟,悠悠地说道。
“大叔你知道?”亚修惊喜,喜形于色。
“知道一点吧。”汉子神秘一笑,难得的谦虚了起来。
实际上,帝国崇尚魔法和骑士精神,并不擅长剑术技艺。所以帝国境内所有剑术传承都是源于东方王朝。帝国剑术蕴含东方王朝的影子是理所当然的事。
汉子跨坐上狮鹫兽奥古尼亚,伸出一只糙手,邀请亚修与他同骑。
狮鹫兽奥古尼亚驮着老少两人,穿过重重麦影,向小镇进发。
镇北有棵老楝树,是风车小镇的创始人亲手栽种下的,如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
近些年,老人们在小镇的北边新种了棵楝树苗,就在老树的旁边。
亚修路过镇口时,树叶沙沙,似是老树在向新苗展示枝叶上留下的岁月刻痕。
汉子还在喋喋不休得述说年轻时的往事。
红海城后海港口
两排豺狼人手持耀光杖,站在船道两侧,目不斜视,照得船道透亮。
五个人类奴隶站在倾斜的船道上,俯首使劲,拼命地拽紧绳子,物资车一点一点地向下滑动。另有三个精壮大汉顶在小车下端,全身肌肉紧绷,大汗淋漓,不敢有一丝松懈。
如果绳子断裂,沉重的物资车就会直接从他们身上碾过去,冲破豺狼士兵的阵列,然后坠入大海。
无论他们有没有被碾死,他们都会成为豺狼人今夜的点心。
五艘旗帜上印着狼头的船只停靠在红海港口,每一艘船都在往下搬物资,浩浩荡荡豺狼人列阵行走在码头上。它们来自龙云东境,穿越拂晓海峡,没有选择更近的安厦岛码头,而是直达红海城。
“咕咚!”第四艘舰船正在往下运的物资箱抖动了一下,吓得几个人类汗毛凛立。
“按住!”奴隶们不知道物资箱里装着什么,他们猜测这个物资箱里装着凶猛的野兽,真倒霉,居然给他们遇上了!
“咕咚!咕咚!”木箱的抖动越发剧烈,一头巡视的豺狼人丢开光杖,从双跨抽出两把圆月弯刀。
“让开!”豺狼人小头目杰克盯着抖动的箱子,步步紧逼,长满褐色毛发的双臂骤然紧绷,狼眸森然。
但在豺狼人杰克挥出弯刀前,物资箱的又传来“嘭,嘭!”两声,箱盖被从内踢开,从物资箱中钻出一个白袍青年,头发上挂满草屑。
“你们这些禽兽还真是出了名的热情。”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眼见弯刀逼近,却是毫不慌张,反言讥讽后,一扬手,朝豺狼人头子抛出一枚暗色金币。
“有钱的偷渡客。”豺狼人杰克从利牙间取下金币,屈指一弹,暗色的金币在半空中翻转十二圈半,稳稳落入豺狼人腰侧的口袋。
一向以嗜血残暴著称的豺狼人把弯刀收回鞘中,背对着青年人,轻轻一摆手,示意人类奴隶继续前进。
居然认同了人类偷渡客的贿赂。
在他面前举着光杖的豺狼人贪婪地盯着小头领的腰口,贪婪之情流露于表,却也只是看着,望眼欲穿。
暗金币,并不属于常规型流通货币,价格在几百至几千金索间波动。
暗金币开采与地底深处,其内蕴含着天最温和的暗元素,能够提升自身对暗元素的亲和力,对于精神力的修炼也颇有益处。
“我又回来了!红海城!”白衣的诗人踏上红海城的码头,大口吸气,仿佛在窃取空气中的自由因子。他的头发上沾满草屑,俊俏的脸蛋上也是灰黑一片,但平常颇有洁癖的他却不管不顾,在辉光的照耀下,步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