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湖的荷花,空气中传来万泽寺的钟声。卓时忆赤脚站在池水中感受着活水的流动,抬眼望去便瞧见前方的一个灰色的背影,不知是谁,卓时忆总觉得熟悉且陌生。她慢慢往前走想去看清那人的脸,可随着她的步伐,那人却离她愈来愈远,四周突然起了层大雾那人最终也消失不见,但荷花却愈发的鲜红,宛如吸了人的血染成这般颜色。
这是梦,清晨卓时忆突然惊醒,眼眶中挂着梦中还未哭完的泪珠。
每日都是卓时忆带着一名侍女去祖母那儿去请安,可今日确实一个人都没有带。
“给祖母请安。”
由万嬷嬷前去通报后卓时忆便进入了这个满是檀香的屋子。
“忆儿又是最早到的,不知那几个浑小子又是多久过来。”卓时忆上前去坐在祖母旁边,祖母年岁已高,不能有大喜大悲。
“听昨日听梦粹讲,他们昨日去了马场,酉时才归家,想必是累着了。”卓时忆用茶壶给祖母倒了些花茶,倒完后双手递给了祖母。
“你啊,果然女孩儿就是比男孩儿懂事得早,”祖母拿起了茶杯,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紧接着就喝上一口,“忆儿的茶艺又有长进了。”
卓时忆没有讲话,只是在那处静静地坐着或者站着,只是这样坐着便也成了画中人。
祖母抬眼看了一眼后微微点头。
“忆儿,你比较看好哪位皇子?”祖母很平静地问着,像是在聊些家常。
卓时忆微微捏住了衣裙,屋内暖和得紧,可她却感觉鼻尖吸入的是一股可以蔓延到全身的凉气。
“祖母,忆儿认为,还需要多加接触。况且......”卓时忆一时间内还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说词,“况且忆儿认为如果选择明面上太过于有势力的皇子对我们实属不好,卓家现在可以说在朝中顶半边天,现在皇帝倒还好,万一到时候开始怀疑我等。我们虽然说权利能顶半边朝堂,可抵不住帝王的怒火啊。”卓时忆虽知自己也是想当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可现在竟有一点厌倦,大概是做的梦吧,想起了那灰色的背影,竟引得她慌乱起来。
祖母用茶盖轻轻拂过茶杯,看不出丝毫喜怒,“万嬷嬷,准备早食,那几个小子应该要来了。对了忆儿,你也给自己喝点茶水食些点心什么的,瞧瞧你现在,嘴唇都干了。”
“喏。”万嬷嬷从祖母旁边走到门口,给看门的丫头道了几句后便回来了。
卓时忆感觉自己一颗心也就放下了,端起茶杯小口抿着。
“祖母,孙儿们来了!”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卓时忆不自觉的就朝那个方向看去,“哟,今儿个还是姐姐来得早啊,我等又晚了。”
为首说话的是卓时炀,卓时忆的庶弟,看着他时旁人也都觉得自己也是活力满满的。
其余卓家子弟也都是乖乖巧巧地问好。
卓时忆笑了笑,“来迟了可要挨罚。”
祖母也跟着笑了下,边笑着边将自己腕上的镯子取下放在侍女端的木盘中。旁边万嬷嬷挥挥手让侍女们上菜。
“啊,还有罚?”卓时炀厚脸皮地往卓时忆旁边靠去,捉着卓时忆的衣袖摇着,“好姐姐,下次就不会了。这次绕过我们吧,好不好?”这委屈的大眼睛还含着泪光。
卓时忆朝祖母看去,打趣道:“祖母您瞧瞧,这还好姐姐,难道我待他不好吗?”
祖母轻笑。
卓时炀这一听立马改口道:“姐姐,你和祖母对我们可好了,从小到大我们就没受过委屈,就饶了这一次嘛。”
“不行,这次还是得有罚,不然不成规矩。”卓时忆现在看起来非常的不近人情,叫卓时炀心底发慌。
“那就,”卓时忆目光瞟到正在皱着眉头的卓时炀,“把祖母伺候好,不然就得罚。”
顿时几位少年眼睛发亮,唯有祖母开始叫唤道:“哎呦,你们几个小子可别把我这身老骨头给折磨了。”
这一大早的便从院中传来的是欢声笑语,好不自在。
唯有一点,那就是卓时忆了。
正当欢快之时,卓时忆突然拿出方巾捂住嘴巴开始咳嗽,并且越咳越厉害。
“忆儿这是怎么了?”祖母显然被吓住了,旁边侍女也轻轻拍着卓时忆的后背。
那几位小子也立刻停止笑容,目光中带着浓烈的关切。
卓时忆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后,慢慢抿下了一口茶水,挥手让侍女们都退下才说道:“那天被人从后面打了一掌,恐怕是有了点内伤,修养些时日片刻,倒是扫了大家的兴了。”
一时间屋内都是寂静的,祖母赶些让人弄一些补品来,众人虽是知道了卓时忆有些略微轻伤,可没想到确实内伤,外伤可恢复,内伤却要些时日去修养,也突然意识到近日卓时忆为何都很少食荤。
“万幸最后还是成功了,要不我给你们讲一下那天我怎么潜入的?”卓时忆又将话题转移,兴致冲冲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吃饭吧,等会儿讲。”祖母道。
卓时忆用完饭后在祖母院中带了会儿后便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围墙上爬满了红白色的蔷薇,整个院中都是蔷薇的香气,这是卓时忆最爱的花,满园的蔷薇让卓时忆感受到了洒脱。猛虎嗅蔷薇,毕竟小时候看杂书时卓时忆就有想去江湖上闯一闯当一个众人称赞的女侠,可生活与幻想是不一样的,小时候的卓时忆以为自己出生卓家就可以为非作歹,好不快活,可经过一次打之后才懂得自己需要小心翼翼也需要不择手段。
卓时忆轻轻摘下一朵蔷薇戴在头上,转身就朝屋内走去,她院中人少,是因为她不喜人多的地方,五六个的侍从倒觉得自在。
“姐儿回来了,要喝银针还是碧螺春,孤月去给您泡。”孤月早在屋内就看见卓时忆了,便立马准备了干净的毛巾和装满水的木盆给卓时忆端过来。
卓时忆坐在木椅上,“今天就喝点‘荷花蕊’,晒会太阳。”说完自己把鞋脱掉后把脚放进木盆中洗了洗,由着孤月用干毛巾将脚上的水珠擦掉。卓时忆喜欢光着脚在屋内行走,所以院中并无男仆。
孤月让其他人将盆中的水倒掉又吩咐他们去地窖中取点“荷花蕊”,夏日配薄酒,倒显得夏日也开始清凉。
“姐儿,吃点莲藕饼吗?”孤月俯下身子问着坐着的卓时忆,“孤月认为现在吃正合适。”
卓时忆侧过头去用手指弹了孤月的额头,轻笑道:“好啊,多加些红糖,有个小姑娘挺喜欢的。”轻微的气息打在了孤月的脸颊上,空气中似乎有着清凉的花香。
“哦,孤月马上去吩咐。”脸颊似乎被太阳给熏红了,像是染了一层桃红胭脂。
孤月刚起身走几步,就被卓时忆的一句话顿住了。
“摆去凉亭吧,小姑娘不禁晒,一晒脸就和猴子屁股一样了。”卓时忆躺在木台上,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却渴望看见天空的颜色。
“姐儿就知道打趣奴婢,奴婢生气了,奴婢不吃了!”孤月脸更红了,装作气势汹汹的模样,可却是像一只小羊,连生气都像在撒娇。
可是闭上眼时,又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柔。
凉亭就在卓时忆的院中,此处与屋舍前方可不一样,凉亭旁边更为幽静,小小的池塘里锦鲤也被养的十分自在。
“孤月不吃吗?”卓时忆拿起一块莲藕饼,挑着眉看着之月问道。
回答卓时忆的是空气里的安静,“真不吃了?”卓时忆用筷子晃了晃。
“哼。”孤月气鼓鼓的模样也甚是可爱。
卓时忆看着莲藕饼开始沉思了一会儿,道:“看来这莲藕饼也并非美味,这不吃也罢,孤月,端下去吧,以后也不吃了。”
“诶诶诶,孤月吃的,姐儿别啊。”孤月这一听就懵了,赶紧护住那盘莲藕饼,拿起另一双筷子坐下就吃了。
卓时忆小酌几杯就被孤月叫停了,说是因为内伤的缘故,卓时忆也只能扶着木栏搅着水逗弄这下方的锦鲤了。
“姐儿,孤月吃不下了,”孤月拉着卓时忆的衣袖摇着,“怎么办?”
卓时忆转过头就看见之月嘴角处的红糖渍,轻笑地摇摇头,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方巾,轻轻擦拭着之月的嘴角,“怎么还像小时候。”
孤月呆呆的任由卓时忆擦拭着,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道:“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