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想什么呢】
秋儿盯着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走神,珮儿将茶放在案上,走过来时,雪白的宣纸上早被墨汁晕了一片乌漆墨黑。
连忙夺过了秋儿手中的笔,嘴里忍不住埋怨【哎呀小姐!这纸都污了——】
看着自家呆头呆脑的小姐,珮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噢,没什么。】
秋儿回过神来,哎呀叫着提起糊了一圈墨的纸,又看看下面垫着的层层宣纸已经全都染上了墨汁。
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上好的纸。】
珮儿拉着长音道【是呀小姐,这是所有宣纸了。可算被小姐糟蹋个遍了。】
秋儿眼神迷离的望着这些黑漆漆的纸,怅然若失【没关系,我不画了就是。反正从来也画不好。】
【唉】珮儿轻叹了一声【小姐去喝盏茶吧,这里我来收拾。】
琴棋书画,秋儿是样样不精通。唯一对作画有些兴趣,画出来却都是些三脚猫都不如的功夫,别说上不了台面,拿给人看了不被笑话就算是画得好的了。
这下没了纸,作画都不能够了,生活真是了无趣味。
窗外的鸟还在叽叽喳喳的叫,好像是两只画眉在打情骂俏。
屋里的人目光追随着两只活泼灵动的鸟儿,端着茶杯又开始出神。
上次李承怀和她钓鱼的时候也有两只鸟,可能是看李承怀一动不动竟在他头上拉了屎,气的李承怀暴跳如雷,丢下鱼竿就要去抓鸟。那样子真要笑死人了。
谁让他像个老头子一样一动不动呢,还狡辩说出只有把自己和鱼竿融为一体,让鱼儿以为自己是静止的食物才能钓上来这种蠢话。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再也没带她钓过鱼了。
想到这里,秋儿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等回过神来,茶已经凉了大半。
李承怀好像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秋儿的生活又回归了平常,和从前一般。
但有时候心里总觉得不得劲,抄经文的时候会走神,吃饭的时候也会走神。
“李承怀现在正在干什么?”
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出去散步的时候也比从前多了,走的也比从前远些,但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过李承怀。
唉,明明是自己把李承怀赶走的。赶人家走的是自己,不开心的又是自己。
秋儿放下茶杯,道【珮儿,我出去走走。】
秋儿耷拉着脑袋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随手无聊的揪下一片叶子,在手里一点一点的撕起来。
想到从前每次都是李承怀来找她,她一次也没去过他的广云台。没有喝到过他口中积年的雪水泡的茶,也没有见过他说的广云台灿烂的晚霞。
秋儿越想越生气“李承怀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小狗”
一只小白兔跑到了她的脚边。
“一定是李承怀的兔子!”
秋儿揪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就把兔子提了起来,小兔子无辜的动着嘴唇,眼眶红红的。
秋儿看兔子装无辜的样子赌气的说“哼,你主人是个坏东西。我要把你变成小绿兔、小红兔、小粉兔、小黄兔”把草汁液涂在了小兔子的额头上,又摘了许多不同颜色的花,这下真的变成小花兔了。
小花兔委屈的动了动耳朵,一蹦一跳的跑走了。
“李承怀该不会是回家了吧?”
“该不会是家里给他议亲了吧?”
“李承怀真的会娶别国的公主吗?”
秋儿鼓着嘴往回走,手上不老实,脚也不老实。一会揪片叶子,一会踢块石子。太阳有些刺眼,刺得她发晕。
真热啊,天气越来越热了。快到立夏了吧?
外边的光线太刺眼,屋里面又暗。刚一进屋竟有种看不清东西的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秋儿心想:一到夏天都这样。
恍惚间珮儿好像在那鼓捣什么,便问道【珮儿你干嘛呢?】
珮儿边应声,也不忘忙着叠衣服【噢,小姐回来啦。我看最近天热了,穿不上的衣服就都收起来了。】
又走过来笑着道,【小姐回来的正是时候,上次二小姐拿来的这件粉色襦裙现在穿正是时候】
秋儿只淡淡的觑了一眼,显然这件衣服没有提起她的任何兴致,走到床边斜斜的躺了下去,直愣愣的看着床上面雕花的顶,眼睛好像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眼睛也不眨懒洋洋的回答【噢,不想穿。放着吧】
珮儿一脸不解【嗯?为什么啊小姐,你当时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的吗?】
秋儿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珮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不在焉的应和道【是,你放着吧。】
珮儿把衣服放在了一边,又蹙着眉走过来【小姐,你怎么又睡了!现在还没到晌午呢】
【不知道,可能是夏天一到白天就变长了,所以人比较容易困。】秋儿闭着眼睛无精打采的说。
【真是拿小姐没有办法,小姐这么懒也不知道像谁。】看着小姐这幅懒散的样子,珮儿无可奈何重重的呼了口气,走开忙自己的去了。
过了许久,躺在床上的人儿也重重的叹了口气。
“已经一个月没见到李承怀了。”
想到这,直愣愣的盯着窗顶的雕花,睡意全无。
就这样在床上一直躺着,午饭也没吃。晚饭只吃了几口就又爬上了床,一整天都蔫蔫巴巴的。
白天一直躺着,晚上也是睡了醒,醒了睡不知多少次。做了好几个的梦,李承怀出现在每个梦里,梦里颠三倒四的说些天马行空的话。
一晚上烦得很。
天蒙蒙亮的时候,秋儿又醒了。梦见了什么已经忘了一大半,只是突然想起那日李承怀给她找步摇,回去的路上说过说要赔自己簪子。
“李承怀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狗东西,东西还没赔给我就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秋儿生闷气,气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叮当叮当”清清浅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似乎很耳熟,秋儿瞪大了双眼竖着耳朵仔仔细细的听,眼睛滴溜溜的转,忽然腾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没错了!这声音一定是李承怀在练剑。
【珮儿?】轻轻唤着珮儿,又试探的咳嗽了两声。
珮儿睡得四仰八叉,估计雷都劈不醒。
动作飞快的穿衣,又火速的洗了脸梳了头。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昨天珮儿找出来的那套粉色襦裙。
鬼使神差的换上了,走到门口又突然觉得不对劲。
照镜子一看“不好,显得我太刻意了”
又匆忙脱了下来,故意把头发弄得蓬松了些。这才满意的出了门。
珮儿此刻仍雷打不动的呼呼大睡,全然不知小姐已经出了门。
此刻太阳还没出来,晨曦的微光却已经点亮了四面的景致。
秋儿自然是无心看风景的,一眼望去便是竹林里那抹挥着长剑的背影。
颀长又潇洒,熟悉又陌生。
他好像比之前瘦了,身上穿的是一件她从未见过的玄色窄袖蟒袍,腰间束着的朱红白玉的腰带也是从未见他佩戴过。
李承怀手中的剑宛如游龙,剑风扫过发出唰唰的声响。一个优雅的腾空转身,手中的剑霎时间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不知道为什么,秋儿觉得自己今日不该来这里。
就好像你许久未见一个人,即便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念他,但当你真的见到他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走上前去,又该以什么样的语气来打招呼。
低头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转头离开了。
或许,这才是和李承怀之间最好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