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选择
虽然夜上海光怪陆离的景象令人目眩神迷，但是邱雁对此毫无兴趣，即便是在她最消沉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去霓虹闪烁灯红酒绿的酒吧里买醉。或许是因为喜静的缘故，她本能地对夜生活敬谢不敏。
夏日的炎热在夜幕四合时催发着年轻人狂欢的欲望，寻求刺激的年轻人像疯狂生长的热带植物一样游走在大街上，肆意张扬着青春的活力。
邱雁坐在车里给韩维熙打电话：“老师，我在酒吧门口，你们出来吧。”
不一会儿，邱雁看见韩维熙搀着申鹏，就像孙悟空背着一座山艰难地走出酒吧，她急忙下车去帮忙。
“天啊！他怎么喝成这样？”邱雁拍了拍申鹏的脸，“申鹏，你醒醒。”
申鹏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看了看邱雁，低声咕哝了一句又闭上了眼睛，邱雁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是感觉申鹏将身体靠向了自己。她把申鹏扶进车里，看着韩维熙说：“老师，我送你们去申鹏家里吧？”
韩维熙点了点头坐进车里，拉住了申鹏的手，让申鹏靠在自己肩上。
邱雁启动车子快速离开了酒吧，平静地说：“老师，以后申鹏再出来喝酒，你叫上孟宝彬，他力气大不怕申鹏折腾。”
“孟宝彬忙着追求诸葛芸，没时间陪申鹏。申鹏平日里很节制，极少喝醉，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是带我过来放松一下，也没见他喝多少就醉了。”
邱雁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申鹏，看到申鹏靠在韩维熙的肩膀上安静地睡着，“孟宝彬在追诸葛芸吗？我觉得他们俩挺般配的。老师还住在家里吗？”
“嗯。我上班时间随意，家里就是我的工作室。”
“老师哪天有空可以到我公司的设计室里看一看，指点一下我们年轻设计师的工作。”
“好，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邱雁，你是不是还在因为申鹏娶小雅的事情生气？”
邱雁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韩维熙模糊的脸微笑道：“没有。有什么好生气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深的伤口也都愈合了。”
“你和申鹏以前感情多好，申鹏当初娶小雅真的是被逼无奈，他自己也痛苦自责了很久。你真的不能重新接受他吗？”
邱雁叹了口气，“老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爱情的，我和申鹏在一起吃够了爱情的苦。我不知道申鹏跟你说了多少我们之间的事情，但我知道他一定会说他有多么爱我。这话我以前相信，现在不信了。我觉得申鹏更爱他自己。十九岁那年我因为他失去了继续上学的机会，我爸妈去申鹏家里提亲受到了羞辱，那是我和申鹏第一次错过。申鹏在我和他的前程之间选择了前程。我失望过但是能谅解他的选择。毕竟那时候我们都还年少，许多事情自己做不了主。至于这一次他和王博雅结婚，也是他在利益和我之间选择了利益。无论他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他做出的选择是舍弃我。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绝不会为了利益放弃他。哪怕因此会失去一切，吃很多苦，我都不会放弃他。这就是我和申鹏的不同。我知道申鹏爱我，可是世上哪有两全法？多的是选择题，他选择了两次都是弃我而去。老师，你想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还会接受他吗？”
韩维熙轻声问：“爱情最美好之处不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你如果真的爱他，怎么能忘了他？”
邱雁听着韩维熙惆怅茫然的疑问，平静地说：“我觉得那是文人雅士一厢情愿的执念。我觉得爱情是人生的需求之一，就像口渴了想喝水一样。当我情窦初开的时候，我看着面前这一杯清亮洁净的水心里面雀跃不已，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这水甘甜无比沁人心脾，我很满意。时光荏苒，我又渴了，我还想喝一杯清水，可是没有，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瓶桃汁，看起来也很好喝的样子。老师，你觉得我是应该忍着口渴寻找那杯清水，还是喝下这杯桃汁？”
韩维熙迷惑不解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至今只有暗恋的经历没有恋爱的经验。”
邱雁哑然失笑，默默地开了一会儿车，试探着问：“老师，你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为什么只敢暗恋不去表白呢？”
“我……我怕被拒绝。”
邱雁认真地说：“老师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公司里有不少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韩维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说：“我喜欢男人。”
邱雁毫不在意地说：“我知道，你们刚才出来的那家酒杯就是同志酒吧。我会帮你留意着，有合适的人就告诉你。老师，你不要害怕表白失败，就像做选择题做错了意味着离正确答案更近了。”
韩维熙默默无言地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车辆，擦肩而过的店铺，心情沉重地自言自语：“我希望遇到一个对我一见钟情的人。”
邱雁笑着把车子停在了申鹏家楼下，“到了。申鹏到家了醒醒。”
申鹏坐直身体看着邱雁痛苦地说：“如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选错。”
邱雁大吃一惊地看着申鹏，“你刚才没有睡着？”
“嗯。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是我混蛋，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晚了，我已经答应了许雅钧要和他在一起。你们下车吧，夜深了，我也很累。”邱雁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韩维熙拉开车门走下车，申鹏也跟着下了车。
邱雁隔着车窗对站在路边的申鹏和韩维熙说：“你们上去吧，我走了。”
韩维熙对邱雁挥了挥手。申鹏依依不舍地看着邱雁的车子远去，觉得他这次是真的失去了邱雁，再也找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