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太太们,行行好!”北门的南墙根,麻子脸大托尔懒洋洋的叫了一嗓子,贪图这最后一会的阳光,连乞讨都不想费力气了。
突然一道身影挡住了阳光,大托尔大怒,睁眼一看,却是上午赶走的那个小白脸。
在城里走了一天,鬼使神差,迪克又回到了北门。
“小子,你还敢回来!”大托尔蹦起来撸袖子就想动手。“你还敢挡我的太阳!”
迪克对着大托尔伸出一只手,手里躺着几枚铜角子。
“我没有地方去。”迪克静静地看着大托尔,轻声道。
大托尔停住了挥舞的胳膊,盯着眼前这张虽然脏兮兮,却秀气的不像话的脸。
他突然转身捡起自己铺在地上的破麻袋,再用脚把挤在一边捉虱子的另外几个孩子踢起来,大吼着:“走,回家。”
迪克看着他们离开。
“自己跟着,没人请你。”头也不回的大托尔突然嗡声嗡气地道。
迪克笑了。
阿舒曼城北贴着城墙跟有着一片棚户区,大约有两万左右的社会最底层的苦哈哈在这里挣扎求活。在棚户区的边上,有个倒了院墙的小院子,围着一幢石砌的二层小楼,不过二楼房顶早已坍塌,徒有四壁。一楼倒是完好,厚重的实木大门历经风雨依然坚固,给了一群乞儿遮风挡雨的地方。
来到小院,一群孩子忽然骚动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闻到了吗!香味!”
“肉味!是肉味!煮肉的味道!”
孩子们欢呼着奔向房门,连绷着脸在迪克面前摆出一副老大派头的大托尔也丢了架子,嗷嗷叫着冲在一群孩子的前头。
迪克跟在后面进了屋,所有的孩子都围在一个角落,嘴里嚷嚷着。
“熟了吗?”
“我先尝尝我先尝尝。”
角落里热气蒸腾,显是在煮吃的,这些孩子见着吃食个个眼都发绿,哪里还忍得住。
“啪”一声,显然有哪个馋鬼被教训了。一个震耳朵的大嗓门女声怒道:“死托尔!把你的脏手拿开!”
虽然看不到脸,但大托尔用一种听起来就特贱的声音说道:“好的大姐头,别生气大姐头,不急,我不急。”
老大都被教训,其他孩子也就老实了。站在一边的迪克打量着这个看着还算完整的房子,窗户都是破的,拿麦秆团堵着,墙壁虽然都是石料,但破败不堪,显然这是幢很老的房子。地上沿着西边墙根一溜摆着十几个铺盖卷,应该就是众乞儿们的窝,东面顺着墙有一张长条饭桌,只是桌腿都是拿棍绑着的,桌面上一溜豁牙缺齿的盘子,桌边围着的凳子更是五花八门什么样都有。
一会人群里那个女声道:“好了,拿盘子去。”
孩子们一哄而散,冲到桌前抢了盘子又跑回去,再回转时,每个孩子手里的盘子都装了吃的,急吼吼地拿手撕了要吃,却又被烫的跳脚,但个个还是眉开眼笑。
大托尔也端了一盘,直接两手捧着张着嘴去咬。转身看见迪克还杵在那里,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叫道:“大姐头,我给你捡了个人回来。”
迪克眼前一黑,他甚至隐约听到“呼”的一声风响,面前便多了一个人。
也许是站的过近,首先迪克看到的不是脸,而是一双颇具威慑力的“凶器”,往上抬头,这才看到面前是个红头发,灰蓝色眼睛,悬鼻丰唇的女子。
这女子看着比屋内的孩子们都大,但也就十七八的样子,丰腴的身材比迪克高出一个头,正柳眉倒立,杏眼圆睁,一脸不善地低头看着迪克。
迪克小心的退后一步,眼睛余光看见这女子手里抓着一个老大地木勺,迪克再退一步。
“小姐您好。”迪克微微鞠躬致礼,但重心后移,随时准备撒丫子。
那女孩只是盯着迪克,迪克又小心地后撤半步。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女孩突然说道,声音温柔和善,大托尔腿一软,险险没把盘子扔了。
大托尔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这时女孩已经转过身,突然又咆哮道:“都他娘洗手去!脏了吧唧不许上桌!”
嗯,还是我们的大姐头。大托尔心里踏实些,乖乖和一众去院子里洗手。
再转头看向迪克,声线立刻放平:“你也去洗洗,手上有脏东西吃饭会肚子痛哦。”
咣当,院子里有谁把盆打翻了。
饭桌上,迪克从孩子们七嘴八舌地介绍里知道,女孩叫爱丽丝·瓦尔加,是这群孩子的头,爱丽丝·瓦尔加爷爷辈就住在棚户区,是这片的老住户,可惜父母死的早,十五岁爱丽丝·瓦尔加就成了孤儿,但这女孩有傲骨,靠着做帮佣干苦活重活撑了下来。但一切从爱丽丝·瓦尔加捡回来第一个流浪儿开始发生了变化。
如果用善良给美貌打分,爱丽丝·瓦尔加将是绝世美女。
爱丽丝捡回来的孩子越来越多。
这群孩子有孤儿,有弃儿,有流浪儿,都是街头跟野狗抢食吃的可怜虫。爱丽丝带他们回家,给他们遮风挡雨的地方,但嘴多了后,生计就成了大问题。爱丽丝卖了老房子和所有祖辈积蓄的家当,搬到这间废弃的房子,就这也没撑多久,最后,城北这一带的大街上就多了一群小乞儿。
迪克也讲述了自己这十几天的经历,当得知迪克重病失忆,无家可归,也找不到身世线索,众人大是同情。
“那你到底得了什么病,那些医馆都没有记录吗?”爱丽丝问爱心泛滥,又给迪克加了一勺牛杂碎。
迪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病,我只知道,我的右眼看不见。”
“哦——”大伙一片惋惜。上天也妒忌这张脸,不能容忍完美的存在。
“我的鼻子闻不到味道。”
“啊——!”居然闻不到大姐头煮的肉的香味,顿时所有孩子都觉得迪克是世上最悲惨的一个人。
这些不幸的孩子虽然一无所有,但听到别人的遭遇后,却把同情和爱给予更加不幸的人,愿上天保佑这些孩子们。
只有十几天记忆的迪克单纯的像一张白纸,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头脑,本能的可以分辨善意跟恶念,就像荒野中最敏感的动物。
现在迪克感觉到一股暖流围绕着自己,他低下头,大口吞咽着面前的食物,以此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
阿舒曼城北的瓦尔加乞丐团又多了一名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