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无边无际的黑色掩盖天地,隐于深山里的一座山庄外,数不尽的蒙面人举着火把,将这里重重包围。
“王爷,已经干净了。”
为首的男人点点头,跳跃的火焰映照出他完美无瑕的面孔,曜黑的眼睛微微眯起。
陆骞明白他的意思,转头道:“放!”
一根根火把被丢入大宅,无数火光在山风的扇动下迅速汇集成一片火海。
火焰熊熊燃烧,如一只巨兽,无情吞噬着大宅,包括躺在里面的无数尸体。
他们都会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随风而散。
陆骞默默看着傅思量脸上愉悦的表情,是啊,这样才是真正的王爷,杀伐果决的男人。
可是那个女人……
“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他犹豫着开口:“当时情况危急,王爷为何让夫人逃走……倘若不是还有二手准备,王爷差一点就……”
男人依旧欣赏着火焰,“本王以为,你会知道。”
“王爷!”陆骞跪在地上,“属下觉得,王爷是否太看重夫人,那些人明明知道夫人受王爷喜爱,只要以夫人为要挟,王爷定会妥协,但夫人安然无恙,恐怕夫人是……”
男人忽然回过头,那凌厉阴沉的眼神令陆骞再不敢往下说,只得低头噤语。
“本王厌恶搬弄是非之人,当初那些陪葬的妃子,你可都看见了?”
陆骞何尝不知?当初先皇驾崩,新皇尚未登基,有好几个先皇的妃子仗着母家势大,企图在后宫前朝只手遮天。
先皇驾崩后的第二天,恒王傅思量策马从鋆州匆匆赶回来守灵尽孝,他回皇宫的第二日,那几个妃子就被发现上吊自尽,留下绝笔信说是感念先皇恩德,随先皇而去了。
其实但凡仔细看看就知道,那些人的脖子都要被勒断了,只是这样一个由头,又是国丧,就连她们的母家也不敢多言语。
新皇傅云川登基后,隆重追封了这些太妃,并厚赏其母家,至此,再无人敢有质疑,百官皆对傅云川的孝道礼数称赞有加,百姓也对这位新皇多了几分爱戴之心。
其实论起手段,傅思量比傅云川更适合继承皇位,先皇和太傅都曾说:傅云川有些优柔寡断。
不过恒王无意争夺王位,这些年来用心辅佐傅云川,立下汗马功劳,也因此招了许多嫉恨,结了诸多仇,皇都有太多人想要他的命,下毒、刺杀、陷害......这些年来想暗杀王爷的人用尽各种方法,但王爷手段过人,只是自从纳了这个叫燕生的妾,王爷似乎不再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了。
那女人真的可信吗?他默默思索,不再多言。
办完事情,傅思量几乎马不停蹄地回到虞溪镇,一别多日,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
大步穿过一重一重的院落,推开门,屋内空空,不见女子踪影。
“公子。”白婳过来行礼,“夫人去桥头的医馆了。”
医馆?傅思量心下疑惑,“夫人可是病了?”
白婳微微皱眉,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只见那高大的身影已经脚步匆匆往外走去了。
午后日光极好,暖金光芒笼着虞溪镇,处处生辉,一片好景象。
燕生抱了啊南坐在医馆内,出神地瞧着门外微风拂动的柳条。
“拿去。”方扶桑将一包药递到她面前,燕生回过神,站起来接过。
“三碗水煎成一碗,要注意看火,过头了药效不好。”方扶桑轻轻摸了摸啊南灰色的脑袋。
“大夫,啊南的病可算好了么?”
他干咳几声,正欲回道,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了他。
“娘子。”
燕生微微错愕,为的他突然出现,也为的他这新奇的称呼,傅思量立在她身侧,低头温柔凝睇于她,只是这温柔为何有些刻意?
“如何到这里来,让我好找。”
“啊南病了,便到这来看看,大夫还给我开了几贴调理身子的药。你何时回来的?”
“就刚刚才到。”傅思量语气出奇温柔,余光却凌厉地瞥到方扶桑脸上那抹短暂的失落。
呵,不过离开几日,竟有人这样大胆觊觎他的女人?
“我们该回去了。”傅思量握住她的手,燕生点点头,看向方扶桑。
“咳——”他敛起所有的情绪,脸色一如往常平静道:“啊南的病已大好,你可安心,开给你的药记得用,三日后来找我,若感觉有效,我会再开给你。”
“不必了。”傅思量唇角笑容优雅,眼神带着狠戾的警告。“我们家的大夫医术尚可,不劳您挂心。”
方扶桑亦微笑,目送男人牵着女子慢慢离开视线,他脸上的笑意越发苦涩。
“既是如此……我又如何再敢打扰你……”
他眸色黯然,坐在藤椅上喃喃自语,外头的春色依旧,他已无心观赏。
傅思量的步伐太快,燕生被他牵得几乎要跑起来,怀里的啊南也摇摇晃晃要掉下,她终于出言制止:“你如何要走得这样快?”
男人突然停下,几秒之后才转过头来,脸色阴沉可怖地盯着燕生怀里的药包,抓起就往溪中奋力一置。
“你这是做什么?”燕生来不及反应,愣了一会才蹙眉不悦地看他。
男人不说话,将啊南拎起丢给身后的小厮,一路拉着她往宅邸走,无视了所有人的行礼,踹门关门
“燕生,离其他男人远一些,你这样好看,他们总是心怀不轨的。”他将头抵在燕生肩上,声音闷闷的,有几分委屈的味道。
燕生自小与钟冬意远离世俗,在周家出事前,除了朝安与父亲,她并没有接触过几个男人,对情爱之事就更是懵懂迟钝。
她才反应过来,傅思量是在吃方大夫的醋?只觉得好笑,方大夫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于是并不回应他,阖眼准备小憩。男人见她不说话,竟准备休息,如何肯依?
他咬住她可爱的耳垂,轻轻逗弄,女子果然身体一软,而后依然一动不动准备无视他的撩拨。
“燕生,这几日我好想你,你可想我?”
“你想我吗?”
燕生依旧阖眼不说话,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
“唉,娘子竟不想自家夫君,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可是夜夜想你想得睡不着。”
燕生腰间的衣结突然一松,她睁开眼睛,男人噙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盯着她。
“你……你不是刚回来,不累么?伤口……”燕生有些结巴了。
“一看见你,所有的疲惫就一扫而尽了。”
从午后到一直到天色昏暗下来,他不知疲倦,在她身上沉沦。
这世上唯有她一人可以叫他这样痴狂。
因途中遇险已经耽搁了太多时日,傅思量公务诸多,次日天刚蒙亮,他们就踏上归途。
许是燕生体弱,归途中又病了一场,起初只是有点发热,而后服药,热退了又烧回去,反反复复,她一直昏昏沉沉,在马车上一路睡到皇都,传白俞来看诊,调理了几日,才慢慢好起来。
她也到底还是恹恹的,不爱说话,大部分时辰都在睡梦中,清醒时才被丫环搀扶去院中坐着。
又隔了几日,总算吃得多一些,精神也好了许多,这才想起许久不见傅思量了。
“王爷公务繁忙,为着下江南公务堆积如山,估计十天半个月不会回来,王爷嘱咐过,要好好照顾夫人,还让白大夫将夫人的情况每日写了书信寄去呢。”
季青抿嘴轻笑,如今还有谁不知王爷对夫人的上心?
燕生觉得他不在也好,她对傅思量的隔阂,到底是除不掉,如今,不过为的是朝安罢了。
如此,反而觉得日子轻松得多,胸口的压抑自责也减缓了几分,其实她到底是想离开这的,可是她不能。
不知不觉,王府逐渐热闹起来,小厮丫环到处张罗布置,李婉沁牵了她的手,笑容温和道:
“过几日是姐姐的生辰,一向是热闹惯了,若是扰了妹妹安静,还要请妹妹见谅。”
燕生也客客气气地懂事回答,隐约听到宾客名单,来人皆是达官贵人的子女。
将军的女儿过生日比寻常人家结姻还要热闹,燕生并未打算参与,安安静静待在寝殿与啊南一同就是了。
但她不曾想到,李婉沁的生辰,是为毁掉她而精心准备的。
“王妃,都安排妥当了,宾客也都到齐,现在就等好戏上演。”啊元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李婉婷抚了抚鬓上的玉叶金蟾簪,坠下的流苏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王爷那边呢?”
“王妃放心,王爷此刻还在将军府与将军共同商议要事,不可能会知晓。”
李婉沁满意地点头,精致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算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