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大义凛然,足以体现霍翊不卑不亢的性格。
阳帝大为赞赏,只差没有鼓掌言欢了,道:“很久没能与你这等直言敢谏的人聊过了!哎,只可惜我身居庙堂之高,想要听听肺腑之言也是难中又难啊!”说罢,一口将角觞中的酒喝完。
阳帝的语气中大有伤感之意,也触发了霍翊伤感的情怀,一口将酒喝完。
阳帝突然问道:“霍兄觉得这花园如何?”
霍翊微微一笑,答道:“此花园称之为鬼斧神工也不为过!不仅仅是花园的构造让人眼前一亮,焕然一新,四种季节的花和树的设计也是让人心旷神怡,豁达开朗起来。阳帝可知道这花园最可贵的地方在哪里?”
阳帝“咦”的一声,略微讶然道:“愿听其详。”
霍翊哂道:“这座花园最可贵的地方乃是各种容易让人忽略的细节,而这座花园全都注意到了。就好比那泥土和花香的配合,浑然天成。而正是因为这些细节,让整座花园看起来清新,给人一股自由自在的感觉,仿佛眼前的就是整个大自然。”
阳帝哈哈大笑道:“看来霍兄倒是这方面的行家!”
霍翊谦虚道:“哪里哪里,有感而发罢了。实则花园最重要的乃是给人的感受。”
阳帝故作神秘道:“霍兄可知道这花园乃是出自何人之手?”
霍翊问道:“这我倒是不知,可他想必是一位得天独厚的老前辈吧。能够制造出这等妙哉的花园,定非普通人。”
阳帝道:“霍兄猜得对,此人正是天界的‘鬼手’鲁天问前辈!”
霍翊心头一颤,满脸讶然之色。他当然知道这位“鬼手”鲁天问是谁。这位鲁天问鲁前辈乃是天界乃是其他所有世界都闻名的大人物。他素有“鬼手”之称,只因为他的那双手不仅仅能够炼造最惊人的武器,还能够制造出世上最美妙的东西。不管是建筑、机关等各个方面,他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世间少有人能及他的水平。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鬼手”鲁天问前辈,正是当年为霍翊打造羲王斧的人!
霍翊的心中远比表面上要惊讶得多,因为他已猜到阳帝这么问,很有可能就是要试探一番自己到底是不是天帝。可现在霍翊连阳帝的底都没有摸清楚,自然不会告知。
霍翊暗藏心中的那丝慌张,装作讶然之色道:“竟然是鲁天问前辈!难怪难怪!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他老人家才能够制造出如此过人的作品了。哎,若是能够见鲁天问前辈一面的话,也不枉此生了!”霍翊这话倒是实话,在天界所有人中,鲁天问是他少数几个佩服的人。
阳帝神色黯然道:“只可惜你已无缘了。鲁天问前辈在制造完这花园之后就辞世了。”
听到这话,霍翊也是神色黯然,没想到高绝如鲁天问这般的人物最终还是陨落了,却不知道此事和阳帝有无关系罢了。
阳帝神色怆然,道:“哎,当真是天妒英才,世上天赋极佳的人总要受到不一样的遭遇,搞不好就是命丧黄泉。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霍翊神色变得警惕起来,道:“是何等人物能够让阳帝你记挂?”
阳帝抬头直视霍翊的瞳孔,道:“此人比之鲁天问也不为过也。这人天赋绝佳,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达到了万人所无法达到的高度。可最终,他还是逃不过命运的角逐,惨死在了天界。”
霍翊脸色一变,已暗暗猜到了他要说的是谁了。
阳帝道:“这人就是千年前的天帝!”
尽管之前已经猜到许多了,可霍翊还是心有鹿撞,砰然心跳加快,可表面上却仍旧显示着惊讶的表情。
霍翊佯为回忆的动作,道:“我也听说过天帝,他可以说是一代豪杰!”然后他又假意的看了看阳帝,眼神好像在说:“阳帝你当年好像也参与了对付天帝的事情吧。”
阳帝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没错,当年我的确曾经参与过那件事情。也正因为这样我才当上了天界的管理者,居于万人之上。哎,可事到如今,我却恨不得我没坐上这个位置。”
霍翊这次是真正惊讶,道:“这又作何解?难道权力有什么不好吗?”
阳帝惨然一笑,作苦闷状道:“并不是说权力不好,只不过不适合我这种人罢了。现在想来,我和当年的天帝实则是同一种人,都喜欢挑战自我,希冀达到更高的境界。而天界管理者就像是一个囚牢,将我们热血沸腾的心锁了起来。”
霍翊想起了当初自己身为天帝的时候,的确因为无对手而感到寂寞孤独,他却是没有想到阳帝竟然也和自己当年是同一类人。
阳帝继续苦笑道:“如今我总算是明白当初阳帝为何如此渴望对手了,我和他都不断的需要对手来刺激,才能够达到更高的境界。可如今能够与我大战一场的人却也真的不多了!”他这番豪言壮语,也说到了霍翊的心坎上。
他能够达到这等境界,还真要多谢这一路上那些为他设置陷阱的人。
霍翊道:“你说的没错,若是一个人被羁绊住了,想要达到更高的境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话音落后,便是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都想着自己的事情。
隔了半晌,突然阳帝坐直了身子,以角觞指着霍翊,傲然道:“你可知道,我如今只将一个人当成我后的对手。这个人就是霍翊你!”
这番话大有凡人界古代人煮酒论英雄的模样,可此刻却没有打雷下雨,而霍翊也没有紧张。霍翊反而微微笑道:“多谢阳帝你如此抬举我。冲着你这句话,日后我也定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谈到现今,他已经觉得阳帝并非是那种势利小人了,反而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人杰。至少,阳帝比神木仙帝他们强得多了。
阳帝听罢,快然大笑,兴致滔滔的扬了扬酒杯,洒出几滴酒,豪气冲九霄,喝道:“来!为了这句话,我们两个无论如何也要干一杯!”
霍翊心神豁然,大笑着起来,与其碰杯,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霍翊万万想不到,本来还以为这会是鸿门宴的,谁知道却仿佛成了两个生死之交的阔别重逢,不由得为之发笑。
喝完酒后,两人又坐到亭子上。阳帝纵然神采奕奕,眼光中却是多了一丝悲凉,道:“只可惜时值杀界要侵犯我天界,你我都是天界的主力军,自然不能够大战一番。”
霍翊哂道:“这又如何,待到你我战胜杀界之后,定能大战三百回合!”
阳帝讶然道:“霍兄看似对战胜杀界势在必得啊?”
霍翊苦笑道:“实则上我也没有一点点的把握,只不过这样子总能安慰自己一番,让自己充满信心,总比毫无信心的好吧。”
阳帝又大笑,道:“好!我正喜欢你这种性格!”
霍翊也是兴致勃然大发,道:“杀界纵然准备了十分久,可只要天底下所有人都一齐奋斗过了,定是能够打败他们的!我既然能够攻破他们的巢穴,那么所有人联手的话,肯定能够直捣黄龙的!”
阳帝扬起大拇指,道:“好一个‘直捣黄龙’!与你一谈,杀界于今对我来说,也不过尔尔!这就是所说的众人合心,其力断金吧!哈哈!”
突然,阳帝突发奇想道:“霍兄你可懂得棋道?”
霍翊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道:“略懂罢了。”
阳帝道:“我们纵然不能够在战场上动刀动枪,可是在棋盘上来一场厮杀倒是可以的!霍兄,来吧!”
霍翊拍桌起身,笑喝道:“若是我此番不答应就太妄自菲薄了,这实在不是我的本性。就算我不过是略懂,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况且,在我看来,棋之道既是心道,心诚则无所不破,棋艺不过是臭皮囊罢了!”
阳帝仿佛已将霍翊当成了挚友,拍手叫好道:“说得好!正是如此,你我下棋何必在乎棋艺如何。好一个‘心诚则无所不破’!今日与你斗棋,实在是快哉快哉呀!”说罢,他领着霍翊出了亭子,沿着花园中的那条小溪流一路走去,直到走进一块大草坪。
只见这草参差不齐,却没有那种杂草的感觉,反而让人感觉每一株小草都是一条条生命,都在绽放着自己独特的光彩。在这草堆中,赫然有一张大理石造成的石桌,石桌上是一副围棋棋盘,石质古朴,应当有些年头了。
阳帝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我们便在这里下棋吧。此地叫‘妙棋居’,乃是专门为我研究棋道所用。”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的是,这么久了也只有我一人在这里,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和我下盘棋啊。”从他的语气中,霍翊能够感受到那种在棋道上无敌手的寂寞悲哀。
棋道也如同武道,若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而求不到敌手来突破的话,将是棋手或者武者最大的悲哀。
实则上人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强者。
摒除杂念,霍翊微微一笑,道:“我很荣幸能够成为第一个能够与阳帝你并桌行棋的人。这盘棋无论如何我都要拼尽全力啊!”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分别坐在了相对的两张石头椅子上。只见阳帝袖子一拂,两人的旁边立刻多了两个棋盒,棋盒中便是棋子。霍翊执的是黑子,而阳帝执的是白子。
阳帝慷慨道:“不管如何我都比你要下棋下得多,在经验上自然要超过你,你便使用黑棋先行吧,这样也公平些。”
霍翊见阳帝好不乘人之危,只求公平,对他的印象不由得好了些许。
霍翊此刻的心情十分的奇妙,他万想不到此刻他竟然会和阳帝在同一张桌子上像是老朋友一样的下棋。霍翊也想不到阳帝会是这样一个君子般的人物,实不像是阴险狡诈之辈。忍不住,霍翊有种想和阳帝交个朋友的想法。
不过此刻,一场棋局即将展开。
阳帝突然间笑了笑,想起往事而感伤道:“我还记得,千年前也只有天帝与我下过棋了。”
霍翊心头想,阳帝仍旧是千年前的那个阳帝,虽然是天界的管理者,却还是痴迷于棋道,正如他当年痴迷于武道是一个道理。而霍翊之所以答应与他对弈,只是希望在对弈中看出阳帝的行事方法,看看他是不是一个真正为修仙者着想的明君,看他是否有成为天界管理者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