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中元节期倍思亲,诸事顺意付一笑
七月鬼门开,又是一度中元。
西湖,郁寒林,元家祖坟。
他默然静立双亲茔前不发一语,忧郁的眼神夹杂着痛苦之色,颗颗眼泪沿框滴落。
良久,他闭了闭将要模糊的眼,黯然自言:“爹娘,孩儿好想你们,为什么抛下孩儿独自饱受思亲之苦?若有可能,孩儿宁愿贫苦一生,也要换来爹娘安然在世。”
可惜,天不随人愿,生离死别,冥阳相分,他从来无有选择,双亲如此,挽若亦是如此,如何承受伤痕者永远只他一人?
倏然间,他想到那桩漠不在乎的姻亲,又喃喃:“娘,若温柔娴静的女子是您所喜爱,那么孩儿一定会完成遗愿以告双亲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无疑他是口是心非,明明早计划好弃她于不顾,却还能信誓旦旦的说出口,若问他可有许下承诺?哼,家中老少只让他娶那个夏家闺秀,至于别的,他可是一概不管,像他这般“顺受之人”,真不知天底下还有几人许?
如实,一开始他是极力反对迎娶夏家闺秀,可当他想到有一场弃妻好戏会如期上演,他是如释重负般感到豁然,且是那样的轻松自在,所以他坦然接受一切,不再拒绝抵抗。
不远处的树荫下同样静默着两人,当看到他纹丝不动的背影,郭啸先难忍酷热,不禁抱怨起老天:“这天真是疯狂,不下雨也就罢了,连送一丝凉风都这么吝啬,真佩服他有这样好的定力,换作是我,恐怕早就一旁凉快去了。”
元烈双臂相环,淡淡斜了他一眼:“一年几度行孝道,每逢此节倍思亲。你有双亲健在,又怎能体会我们这种心情?”
嗨!瞧他,一张破口就引元烈暗自伤心,平常倒是能说会道,怎到此时竟是说什么错什么?不过,他发誓,刚才的那句纯属无心之言,也怪自己缺乏深思,没能顾虑到元烈的情况,别看这小子性情冷淡,其实他什么都明白,可说是内心的炽烈与外表的冷凛永构不成笔线。
思及此,他投来一抹抱歉的笑意:“兄弟,那个真不好意思,刚刚我是胡言乱语,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不然我可真得面壁自责去了。”
“我只是道出缅怀亲人的心境罢了,你要面壁自责纯属个人行为,与我何干?”
“你这还有兄弟之情么?竟能对我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元烈轻笑不予理睬,神情温和似斜雨梨花,敛去伤悲惆怅归复沉心静气。
现今,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大千世界,有着与他相同经历的人不计其数,唯有他万幸之极能够遇上公子,不仅放任身边留用,还亲授他武功,并安排他与子霖、啸先、无迹同住,更让他把屹杭山庄当作自己的家,最后,赐予他与之同姓。
没错,他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已然模糊双亲及手足的印象,唯留残存记忆便是那场祝融之灾颠覆了整个村庄,双亲和一兄一妹葬身火窟,侥幸逃脱的除他以外,便只有姐姐菊花。
然而,好景不常,好不容易火海逃生,不想又遭遇到人牙子,那人将姐姐贩卖至一户富裕人家做了粗使丫鬟,却把他留在了身边,自此他便与姐姐各分东西。想他在那人身边一待就是七年,七年中,他试图逃走的次数多不胜数,只是每次都不尽人意,那人待他十分苛刻,动不动就打他骂他、不让他吃饱饭、给他安排做不完的活,好在一切都是有极限的,最后一次逃跑,他幸运的遇上了公子,之后便如愿以偿的留在了他身边。
当然,虐待者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只是,在他找到姐姐时,她却不愿与他离开,因为她早已习惯了在倪府的生活,幸而那些长工女仆没怎么欺负她,相反,倪员外见她乖巧懂事,故遣了她去服侍老夫人。如今,她已名唤凌霜,菊花这个名字已成过去,再见到心念了七年的胞弟,她唯感喜极而泣,见他安然无恙,她终能卸下积压在心头的担忧困扰。
呵!原来七年里姐姐一刻也未忘记过他,也罢,她既得老夫人喜爱,做事也能得心应手,他又何苦勉强?见她诸事安好,他便能安心离开。
思及往昔种种,犹如昨日在目般清晰,恍然回首,已经十四载,依稀记得十岁的模样,面黄肌瘦灰头土脸,一身衣衫褴褛不堪,与现在相比之,可谓有天壤之别,能有今日皆是公子所赐,所以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事事必以公子马首是瞻,今生图报不完,来世当牛做马也要还之。
半晌,他潇洒转身举步生风走至俩人面前,口吐淡然轻语:“让你们久等了,回乘风楼。”话至,轻甩折扇昂首阔步前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