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将军府邸门前停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上前拉动门上的铺首衔环。不一会,只见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二十来岁的下人探出头来。
“烦请通报府上夫人,凉国三殿下求见。”那小厮不慌不忙的说到。
那将军府的下人朝轿中看了看,应声到:“还请三殿下稍等,我这就去禀明夫人。”
片刻之后,将军府大门徐徐敞开,一位年长的男人满脸带笑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家丁。
那年长者快步走到轿前,毕恭毕敬的说到:“不知三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三殿下移步府内。”
言罢,林承泽从轿中走出来,那年长者立即弯腰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势。
“这位姑娘是?”看到轿中走下一位女子,那年长者便开口问到。
“在下柳言如。”
“原是柳姑娘。”年长者说完,心中暗想到,既是与凉国殿下同乘一架马车,自是殿下身旁的人,便不再多问。
“三殿下,柳姑娘,请。”
进入府内,林承泽一言不发的跨着步子,似是脚下生风那般,快步朝前走着。
柳言如与那年长者倒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先生原是府内管家?”
“柳姑娘何以见得?”那年长者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眼前的女子
“先生举止娴熟得体,那小厮家丁又对先生惟命是从,自是能猜出一二。”柳言如这话表面平淡,但字里行间都是对管家的褒奖,自然是让听者心里乐开了花。
“柳姑娘好眼力!”管家应声到。
一旁的林承泽不动声色的微微上扬嘴角,心下却是明了的很。
既然是身份尊贵的别国皇子登门造访,于情于理都应由府上管事之人相迎,再加上那年长者说话谦卑而不失稳重,着深褐色锦袍,布料比其他小厮家丁都要名贵一些,自然十有八九是府上的管家。
都是心思缜密之人,察言观色自是不在话下。
谈话间,几人已来到府中廊桥边上。
这将军府邸的别苑倒是清新雅致,廊桥水榭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而那湖中并蒂莲开得正盛,倒是有一种“晴方潋滟”的感觉。
“三殿下,柳姑娘,夫人在对岸的亭中等候两位。”管家说完,便引着两人走上廊桥。
林承泽从廊桥朝对岸望去,曲廊绵延连着湖中静亭,那静亭立于岩石之上,亭中一抹灵动的红色点缀在碧水之间,即便是隔得远,也能看出亭中那人身姿窈窕,似是将这周围一切景致比了下去。
见对岸几人走过来,静坐亭中的安若离起身相迎。
走近之后,林承泽才发觉,安若离身着绸缎所制的红色斗篷,几抹金线点缀领口,裙摆上绣着清丽的盛放牡丹,内里则是一件浅底的刺绣长裙。
柳腰纤柔,身段玲珑,红唇点绛,称得上是人间绝色。
如此绝美的容颜,摇曳的身姿,林承泽似是平生头一次见到,不经意间竟是晃了心神。
见管家和几名家丁退下后,林承泽和柳言如便在亭中的石凳上落座。
“未及到府中道谢,倒是让三殿下先行一步,来我将军府做客了。”安若离眼波流转,端起面前的白玉茶杯,“既是相逢,那便以茶代酒敬三殿下一杯。”
林承泽笑着端起茶杯,一股淡淡的毫香混合着芷兰花香扑鼻而来,她一饮而尽,只觉一股清甜的茶香在喉中蔓延。
放下茶杯,林承泽开口到:“安夫人这府中甚是别致,前院恢弘而别苑雅致,倒是别有洞天。”
安若离听罢梨涡浅笑:“这前院恢弘壮阔,是扬将军府邸之威;别苑清新雅致,是觅得一处清静地,贪桃源一时之趣罢了。倒是让三殿下见笑了。”
“这雕栏玉砌或是曲径通幽我倒是见过不少。可将这两者巧妙融合,倒是看得出这背后之人一颗玲珑心。”林承泽端坐身姿,眼神澄明,“不知是何人所建?”
安若离又是浅浅一笑,竟是带着些许娇羞:“原是我随意建了个别苑,打发时光罢了。想不到竟是入了三殿下的法眼。”
四目相对,安若离眉梢难掩喜悦之色,而林承泽眼中又增添了几分情意。
“安夫人当真一颗七窍玲珑心。”林承泽双手端起茶杯,“那我也以茶代酒,敬安夫人一杯,算是谢过安夫人让我大开眼界。”
“三殿下若是喜爱,今后大可常来。我这府邸清静,倒是可与三殿下一同品茗乐道。”安若离盛情相邀,“不知三殿下意下如何?”
此番聊起来,她才发觉,此时的凉国三殿下,竟没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样子。
“既是安夫人相邀,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林承泽双手相叠,手心朝内,满脸带笑的向安夫人行了礼。
一个贵为凉国皇子,一个贵为大渝皇亲,虽是性格相异,却都是心细如尘之人。
谁也未曾想到,这将军府一见,倒是成了两人纠缠许久的渊源。不谈家国,不谈俗世,只是在这看似太平的盛世中以礼相交。
“殿下。”柳言如见两人谈的正欢,也不好打断,便低声说到,“那金疮药……”
林承泽闻言才惊觉过来,自己竟然把最初的来意完完全全忘在脑后。
“昨日冲撞了安夫人的马车,虽是降住了烈马,也怕是伤了夫人。”林承泽说话的声音不由得轻柔了几分,“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给安夫人赔个不是。”
柳言如只道是陪同林承泽来送药,可未曾想到,他竟会亲口说出“赔不是”的话来。当下再度肯定,这三殿下,怕是快要入情障了。
“三殿下严重了。本是无心之失,如今殿下又亲自移驾府上,此番言论倒是显得我小家子气了。”安若离一句戏笑的话,无意中打破了这严肃的气氛。
“安夫人不介怀便好。”林承泽笑逐颜开,“这是我凉国的金疮药,疗效甚好。若是有轻伤在身,三日之内必会痊愈。”
见柳言如拿出金疮药递过来,安若离微微点头,满眼带笑的说到:“那我也却之不恭,谢过三殿下的美意了。”
身侧的丫鬟栖月随即双手接过金疮药,对着两人屈身行礼后便退到一旁。
“三殿下可是初次来我大渝?”
“当是初次。”
“可有闲时一赏大渝景致?”
“倒是与世子同游过玿京。”
“那皇城郊外的风光,可有亲历?”
“进城时瞥见一眼,却不曾细看。”
“殿下可有闲暇,同去郊外看看?”
“既是安夫人相邀,定是不会推托。”
“如此便好。”又是那一抹动人的浅笑,安若离将杯中白茶举杯饮下,“不知明日如何?”
“明日?”林承泽有些意外,却还是开口说到,“明日倒是无事,那便择日不如撞日。”
这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竟又是把身旁的柳言如当成了空气,定下这玿京郊外之行。
说罢,两人再度举杯,将杯中最后一道白毫银针饮下,一股竹叶香在唇齿间游走,两人的初次相约,便在这一壶尾末的茶香中落下帷幕。
大渝皇宫,乾天殿内
那塌前之人双眼深邃,斜倚在方角木桌的边缘,缓缓开口说到:“那凉国三皇子可有什么动静?”
“回陛下,连日来见他与世子相交同游玿京,今日去了裴将军的府邸。”说话的人身着墨色束腰衣,袍子上绣了深色蟒纹。
“去了裴泽的府邸?”大渝皇帝秦嘉从塌前坐起来,饶有兴致的说到,“想不到他竟是与我这侄女也扯上了关系。”
“安夫人主动邀约,明日同游玿京郊外。”
“这倒是少见。”秦嘉的笑中带着戏谑,“我那侄女性情寡淡,眼界颇高,她若是看得入眼,定是非凡之辈。”
座下墨色蟒纹之人听到皇帝谈起皇族子女,便不再多言,只等着他再度发问。
“这几日继续探探他的行踪。三日之后,再宣他入宫。”秦嘉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三日之后,一道召离儿入宫。”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