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那老郎中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做引子,还是这河县的宁静致远更为养人,数日之后,安若离原本苍白的面容上竟是渐渐泛起红晕,就连食欲也好了不少。
林承泽大喜之下便决定重金聘请那老郎中专为安若离一人诊治,还说要多少黄金白银任凭老郎中开口。
只不过那老郎中听罢,当场就欣然婉拒了。
林承泽见一招不奏效,便下定主意待他下次前来诊治时再予游说。
而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这日,老郎中如往常那般把完脉,便笑容满脸地说到:“姑娘的身子已是好得差不多了,我看只用再服上三日药,便可痊愈了。”
“老先生当真是妙手回春。”安若离起身微微点头致意,就连那淡淡的笑中都透着一抹清丽的闺秀之风。
“姑娘谬赞了。医者固然重要,可姑娘这病痊愈与否,还得看你自己的意志。”老郎中抚着白须满意地说到。
“老先生说的是,这些时日倒是经常见到离姐姐笑,想必这心情愉悦也算是一剂良药吧。”林承泽站在安若离的身边,脸上洋溢着许久未见的笑容。
只见那老郎中默许地点了点头,随即说到:“这几日可以多出去走动走动,只是这天寒,裘衣和斗篷都离不得身。”
“如此甚好,那便可出门看雪了!”一想到可以置身在这南国的雪天之中,安若离心底的喜悦之情便全写在了脸上。
林承泽见状也跟着雀跃起来。虽是见惯了临沧的大雪纷飞,可跟心爱之人共赏漫天飞雪的浪漫,这还是头一次。
那老郎中笑了笑,正欲离开,却被林承泽一句呼喊又拉了回来。
“可还有别的嘱咐?”
“老先生医术精湛,是不可多得之人。若是我买下这‘和安堂’,自此之后老先生可继续救死扶伤,但必要时刻仍以我等为首,不知您意下如何?”
林承泽这话虽是询问的语气,却仍是带着那股子高傲之意。
“公子过誉了。我只不过是这穷乡僻壤的一介游医,那‘和安堂’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作坊,哪里受得住这等大手笔。”
“老先生自谦了。这河县偏远,怕是埋没了先生的人才。而今我愿将这‘和安堂’重新修葺,建成河县最大的医堂,届时先生声名远播自是不在话下。”
只见那老郎中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却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便走到窗前,望着那雪地上嬉笑打闹的孩童说到:“河县虽不是繁华之地,却是乐得清静。瞧那些雪地里打滚的孩童,你觉得他们长大之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林承泽拉着安若离的手一同来到窗前,痴痴地看着那群无拘无束的孩童。
片刻过后,只见安若离缓缓说到:“老先生虚室生白,先前是我们未知深浅,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那老郎中听罢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安若离,点了点头说到:“姑娘倒是清澈明朗得很。既是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林承泽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安若离轻轻地拦下了。
“先生慢走。”安若离低头致意,心中却对那老郎中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待那老郎中走远之后,林承泽才开口问到:“离姐姐先前为何拦住我?让那老郎中专为你诊治不是件好事吗?”
“于你我而言,自然是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安若离顿了顿,轻声地反问到,“可对于那老郎中来说呢?”
“他不花一分一毫便能将那‘和安堂’发扬光大,自身又能声名远扬,于他而言一举两得。”
安若离听罢,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笑着说到:“这青瓷杯饮茶虽是算不得贵重,却能教这白茶的芳香全然绽放出来。而那黄金虽价值连城,可不见得金杯饮茶就更为上乘。”
“离姐姐的意思是?”林承泽好似听懂了些什么,却仍是有些糊涂的样子。
“老先生悬壶济世,自是以治病医人为己任。任他是草庐药坊也好,恢弘医堂也罢,都只是为了救死扶伤。于他而言,这医馆的皮相自是无关紧要。”
“想不到这老先生竟是大智若愚。”林承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瓷茶杯,忽地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至于身外之物,任凭是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还是虚无缥缈的名声,也许旁人在意,可却都不是先生心中所需。”
“可若是我助他声名远扬,岂不是可以救更多的人?”
“医者仁心,若是因为名声在外而能救助更多的人,自然是件乐事。可你以‘我等为首’作条件,他自然不会答应。”
安若离眉眼带笑地看着林承泽,心中不禁想到,到底还是少年人,总是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傲气。
“这又是为何?”林承泽一脸狐疑地问到。
“你我皆知,人,生而有别。可在老先生的心中,这天下苍生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既然都是一样,又何来以谁为首,以谁为次呢?”
林承泽听罢,竟是恍然大悟。
“想不到这小小河县,还有这等奇人,竟是走出了世间法。”
“也许,正是这河县的偏远淳朴,才造就了他那返璞归真的夙愿吧。”安若离说完,拂袖饮罢杯中的茶。
林承泽见状,也举起茶杯一饮而尽,继而说到:“听离姐姐这么一说,这青瓷杯中的茶,竟是变得甘甜了不少!”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地处南国北部的偏远之地,萌生出一种脱尘般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