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不断忙碌并不断改变状态时会加深对时间的印象。
树木挡下阳光,地面投下七零八碎的影子。
慵懒的猫儿踱步在玉米地头,优雅地踏着躲过了每一根小草。
碾场上的拖拉机颠簸着做圆周运动,每一处碾痕都要反复碾压。
村子上空冒了几缕炊烟,王家媳妇给帮忙的人收拾午饭。
唐文村隐于绿林,农忙人也躲到了房檐下吃西瓜。
一行学生开始搜集着这片土地的过往和传说,在打听问题之前,考虑着如何融入生活并建立信任关系。
马老师手中铺开的地图里,唐文村也不过一小块,甚至唐文村所在的镇子,也只有不多的几处标记。
这里没有人记录生活的痕迹,也没有人讨论学术的重要性,更不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去高谈如何致富和出国。
搭了灶台,买了蔬菜和面粉,安排三个人负责做饭,生活的琐事使人既充实又空虚。充实的是即便偷懒,也真实又真切的打发了时间,空虚的是不论你做了什么事,好像对生活的现状改变不大,更多时候毫无起色。
“孙宝平老实简单,心机不深,是个有决心的人。”
静静地走在路上,夏日的风扑捉不到亨利,鸟儿疲倦地立在麦垛下偷吃麦粒。
“跟我说这个干嘛?我又和他不熟。”
“我讨厌莫名其妙的关系。”
被丢下这么一句话,杜梦会愣在原地,抬头时,冉春已不见身影。
说这个干嘛?杜梦会想不明白,追上时又没了再提的勇气。
“为什么?他优秀关我什么事?”
杜梦会望着冉春的后背问道,冉春穿着衬衣,深色处是汗水打湿的地方。
“只作为一种选择的参考。”
头也不回,声音轻飘飘的回道。
“呵,我的选择要你管!”
自嘲和轻蔑声混合在一个声音里。
回头时,杜梦会眼睛有点红。
“杜梦会,你干嘛?”
幽怨的眼神。
“冉春,你不想和我组队就直说,我又没强迫你,是我自作主张,行了吧,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你眼中的地位,你冉春还是那样,高高在上。”
杜梦会说着转过身去,眼前的路是那样光秃秃。
“你走吧!”
一句话用掉了最后的力气,杜梦会不想冉春再看到她。
呆在原地,冉春望着杜梦会的后背,才惊觉两人关系的突然转变。
那怨恨的表情,是冉春说错了话的回应,而此刻她划清距离的表态,是冉春自以为是的结果。
一切显得合乎常理,不是吗?冉春知道,自己小题大做了。
“你去村委会查资料,我去走访,混个脸熟。”
冉春没有得到杜梦会的理睬。
她的背影一动不动,右手向脸上擦去。
“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没有不想和你组队的意思,你很好,只是我……”
冉春的声音细若蚊蝇。
轰!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占有!
杜梦会此刻的哭意味着什么?
而自己为何会说出前面一番话。
冉春陷入了回忆。
自己和杜梦会的开头不过炫目的一个微笑,初次见面的惊喜,很快在体育课随后的课程消散。
热情褪去,便是冷眼旁观。
冉春太过于了解自己,只有给自我足够的错觉,使得被区别对待的荣宠深入内心,一旦接受这份区别对待的感情,占有的欲望就会滋生,这不仅仅是感情的问题,还关系到自己孤独内心对宠爱的渴望。
冉春看着眼前的背影,分析更加冷清。
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并强迫自己走出那段经历,使得他不得不理性分析。
杜梦会背对着冉春,起初心里难受,也觉得委屈,可身后突然没了动静,也使他冷静了下来。回头看时,冉春一脸笑意。
就这样,一笑泯恩仇,大家默契的工作,不谈任何无关的话题,其中的恩怨情仇,也只有各自心知肚明。
两人奇怪的状态虽然相安无事,但也别扭,以至于众人看两人的眼神充满了故事,孙宝平更是话中带刺。
必须要解决这种局面,毕竟冉春和孙宝轻要当半个月的舍友,关系的好坏直接影响平时的心情。
冉春不想把感情生活过得复杂,可又不得不摸清杜梦会对自己的心思,即便是自恋也罢,孙宝平的敌意迫使冉春不得不去了解孙宝平的想法。
去年打工时有人曾对冉春这么说过: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单纯二字,谁都没时间整天陪一个不相干的人聊天,哪怕是早起晚睡的问候,也都是有目的的,毕竟早起晚睡的人太多,又何必问候那一人?
这是他人否认冉春无目的聊天的言论,直接指出冉春和女生聊天时的小心思。
时光匆匆,大半年就那样过去了。
但不可否认,人的存在总是和过去相关,好比讨厌一个人,很多人对满身汗味的农民工充满嫌弃,更是对清扫街道的人嗤之以鼻,可没有人天生是生来做低贱的活的,何谓低贱?要想创造出这种杀伤力巨大的字眼,就必须亲自体验过威力才确认使用它。一个富家公子,是没有体会过贫穷字眼的杀伤力,在伤害一个普通人家孩子时,刚开始用的就是他人所教,当这些侮辱性的字眼并不能泄心头之恨时,更换的更具杀伤力的字眼恐怕就是本人亲自体会过并验证过杀伤威力。
不会莫名其妙就讨厌一个人,只有发现他人所具备的某些特性是自己所恶之时,讨厌一个人才慢慢开始。
所以最终使用哪种手段去伤害他人的,往往自身是那种手段的迫害者。
穷人在骂穷,丑人在骂丑,可穷和丑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如何诞生了穷有错,如何接受了丑也是错的这种看法。
心平气和地想一下,孙宝平当然不会是一段感情的阻力,他不过是冉春寻找地借口,不论他是否坚持追求杜梦会,最终的决定权都不在他的手中,冉春不确定杜梦会是否钟情于他,或是摆脱孙宝平的利用工具,感情之事容不得算计,冉春因为曾经感情的受挫,以至于现在的他斤斤计较,步步为营,可算计好了的感情真的有真心吗?也许只要觉得不划算时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正是宁静的山村生活,老夫老妻在小村里世代守护着这一份安详,没有婚姻的欺骗和财产的归属,夫妻心安理得使用着共同的劳动成果。
也许这就是答案,把握好已知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