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其实以我的出生应该是够不上侧妃的资格，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前朝将军的女儿，若是少了大哥这层关系，在这大唐朝我只是个无亲无故的民女，就是嫁给秦王，也应该只能从他的妾侍做起。
从这点上看，秦王对我该是格外疼爱的。
“哼！”李渊不屑我的赔罪，并不打算理我。
“父皇！”李世民也跪下替我求情道，“娑女已经知错了，您大人大量，就饶恕她吧！”
看见自己的儿子也下了跪，他吸了口气，道，“世民是寡人最疼爱的孩儿，嫁给他你难道有什么怨言吗？”
这老狐狸看来是要我表决心了，既然是来赔礼，这场还需戏演下去，便道，“秦王人品贵重，对贱妾体贴入微，是贱妾莫大的福气，哪里会有怨言！”
“哼，你知道就好！”李渊还是冷冷的，“过去你在瓦岗军中的一些事寡人也有所耳闻，还救过世民，他喜欢你，我才同意他娶你！不过你现在已是我李家的儿媳，要守妇道！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寡人的耳朵里，寡人不会放过你！”
他的语气阴冷狠毒，我倒吸一口冷气，恭敬道，“贱妾遵旨！”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李渊拂袖离开。
李世民起身扶我起来，柔声道，“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惨笑一下。
他宽慰我道，“父皇这么说便是不怨咱们了，你不必担心了！”
他握着我的手与我一起出了御书房，我感激他的体贴，报以微笑。
秦王又要出征了，这次是无忧跟他前往。
“这次我跟无忧都走了，你要多注意休息，好好调养身体！”临走秦王这样交代我，好像还有点不放心。
我点头答应，又想起了小豆子，便对秦王道，“我在兴洛仓时曾收养了一个小孩，与我甚是贴心，现在邢国公府。过几天我能不能接他过来陪我住两日？”
他笑道，“你是王府的女主人，上上下下都需听你吩咐。我不在府里时，你有什么事，只管叫下人去办便是。”
我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大度？！
他则像看穿了我的心事，轻弹了一下我的脑门，笑道，“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低下头抿嘴笑了笑。
李世民刚走，宫里便来了人，说是陛下要去我进宫。
我心中忐忑，这个老家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会是趁李世民不在想给我难堪吧……
心中虽然担忧，但既是圣旨，还是硬着头皮也是要去的。
进入宫中，我被带到了后花园，宫女说陛下正在后花园宴请宾客。
我到时，看见李渊正在开怀饮酒，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大哥也在，另外还有两个文臣我不认识。他们对面坐了几个女眷，打扮入时，举止大方，看样子也像是有皇室女子。
我到了以后，先行了大礼，“妾身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娑女，寡人的好皇儿，快来坐到寡人身边来。”李渊突如其来的亲热几乎叫我汗毛倒竖，他这笑里藏刀的样子，比上两次他对我的阴着脸还要恐怖！
不过我还是遵照他的意思，乖乖来到他的旁边，低眉顺眼的坐下。李渊示意我为他斟酒，我遵旨行事，只听他道，“李爱卿功勋卓著，寡人现在愿将内侄女许配给爱卿，爱卿以为如何啊？”
这李渊居然是要给大哥指婚！我心里一惊，手也抖了一下，差点将酒洒在了外面。李渊票了我一眼，不怒，仍是面带奸笑。
我也不敢抬头，只听大哥从容道，“独孤公主貌美如花，微臣求之不得！”
他们口中的“孤独公主”大概就是大哥对面的这位女子，年纪比我大几岁，在这唐朝这样的年代应该也是老姑娘了。中等姿色，算不得惊艳，神情中显然带着皇族的傲慢与骄横。大哥若是娶了她，就是在家里供了一尊女佛，往后的日子……
我又在胡思乱想，只听李渊试探性的问道，“娑女皇儿，李爱卿是你的结义大哥，你以为他和独孤公主的婚事如何啊？”
我连忙收了收了自己的思绪，微笑附和道，“父皇亲自做媒，且孤独公主气质高贵，艳压群芳，与我义兄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
“哈哈！”李渊大笑两声道，对大哥道，“说的好！爱卿啊，多谢你这些年来为我们李家调教了一个好媳妇啊，娑女连说话都越来越像我李家的人了。”
“微臣不敢居功！”我听见大哥道。
我自己也在心里自嘲了一把，居然把违心话说的这么顺口。男欢女爱原本就无可厚非，我自己也已经嫁作人妇，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不是吗！？
“你也退下吧！”李渊冷冷道。
大哥等一众告退以后李渊又对我恢复了阴冷的态度，刚刚热情洋溢的样子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人一走立马就消失殚尽。
我只是在心里又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这只老狐狸，但他毕竟是至高无上那个人，便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退了下来。
受人庇护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即便秦王是最强大的，但正如无忧所说，他也不可能时时处处护我周全，我需要快速成长起来，学会保护自己……
第二日，平阳公主来向我道别，说是皇帝派她去镇守山西，即刻便要出发！
“娑女，我也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平阳公主临走依依不舍，还有些放心不下我。
大家族的凶险我也初涉了，有了些心理准备，便宽慰道，“公主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的！”
刚送走平阳公主，就接到了邢国公府送来的喜帖，三日后便是大哥与独孤公主的婚宴。
这张请帖我拿在手里，失神端详。
“恭迎秦王王妃大驾光临”的字眼是大哥亲笔所书。我最熟悉的笔记，写的却是最叫我不忍心目睹的内容，从这字迹里我还能看见他书写时专注的表情！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从此也只怕是渐行渐远……
我吩咐管家置办了厚礼。
秦王不在，正妃不在，我还是要去的。
我曾经以为我和大哥那段情史，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情事。现在看来长安城内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若是我不去，想必更会遭人非议。
我的马车停在邢国公府门口时，大哥身着新郎礼服，正在笑迎宾客。
我们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昔日你侬我侬的情分，今天他是大喜的邢国公，我则是代表秦王府前来道喜的宾客。
“王妃大驾光临，卑职不胜荣幸！”大哥面带笑容做一道。
“今天是大哥大喜的日子，小妹备了些薄礼特来向大哥道喜！”我也落落大方答复。
客套完毕，我便进入了内堂。
府内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大哥的老部下一一到场前来祝贺，如果不是这大红的喜字，我仿佛又置身与昔日瓦岗将士的庆功宴上……
我的位置在贵宾席。当所有人都坐定准备开席时，忽然有人喊道，“太子殿下驾到！”
所有人都起身相迎，一番拥堵之后，进来的是神采奕奕的李建成！他跟在座的都打了招呼以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依旧是一脸坏笑，轻声道，“弟妹果然是个聪明人，这种场合还是要来的嘛！”
我不喜欢这个李建成，虽说他贵为太子，可是总给人感觉轻浮，不持重；而且他还曾经试图对我图谋不轨。便回敬他，“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义兄成婚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妹子的自然是要来道喜的，哪有什么聪明不聪明？！”
李建成讨了个没趣，也不多说了。
接下来是大哥拜天地的仪式，郎才女貌、天偶佳成，他面带微笑，从容应对……
“弟妹，听说你跟李大人当日在兴洛仓也差点拜了天地。这李大人艳福不浅，娶了一个又一个，却唯独不娶你，你这心里……”李建成的话把我从冥想中又拉了回来。
“太子又在说笑了，我与秦王是陛下指的婚，我义兄与孤独公主也是陛下指的婚，难道太子殿下是说陛下的圣意武断？”我又不客气道。
李建成又吃了我一招，彻底无语了。
酒席过半，大哥还在忙于招揽宾客。我很形式的跟太子打过招呼，便自行离开了。
回程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街上也没什么行人了。
忽闻后面一阵马蹄声迫近，只听有个声音道，“弟妹！干嘛这么着急回去！”
我的马车被迫停在了半道上，我拉开帘子探身一望，是太子李建成，他看见我又坏笑一下道，“时辰尚早，陪哥哥我去望月楼喝一杯，将上次那杯水酒补上，再回府也不迟！”
“太子殿下，妾身不胜酒力，且天色已晚，不便陪同。等秦王出征回来，我夫妇定在府上设宴款待殿下，一醉方休！”我知他来者不善，想搬出秦王希望能镇住他。
“唉，弟妹太客气了，方才哥哥见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小心饿坏了身子，二弟不在，我这做哥哥的代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说着他便指挥他的手下上来拿我，又道，“走吧，哥哥我不会亏待你的！”
“住手！”我厉声喝到，“我是秦王王妃，你们敢对我不敬！”
两个手下被我这一喝吓的退了回去，李建成则拍手笑道，“都说弟妹颇有勇气，今日见识果然不凡。哥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烈性女子，我二弟只是秦王，我才是太子！我看上他的女人也是他的福气！来人！给我拿下！”
那两个手下得了他的命令，便上来拉我，我正抵抗。
忽黑暗中冲出一匹黑马，马上一个黑衣蒙面人，手里飞出两只飞镖拉扯我的两个手下应声到地，第三支则打中李建成的马屁股上，马儿受了惊吓，驮着李建成便乱奔了开去，他的手下们赶紧追去救主，剩下几个被这黑衣人几鞭子全抽得滚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伸手一揽将我拉上了他的马。
这一切几乎在几秒钟内全部搞定，我还没缓过神来，就已经端坐在了他的马鞍前，本能的抱着了他的腰。
身体一触，泪水顿时蒙住了我的眼睛。他是谁？他还能是谁！这是我最熟悉的怀抱！虽然他穿着黑衣蒙着面，没有说一句话，他的气息叫我沉醉……
也不知他是怎么从那繁杂的婚宴上脱身，只是每次我有危险的时候他都会及时出现。
我闭上眼睛，眼角一滴泪水滑落，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紧紧的抱着他不松手。任骏马奔驰，晚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跑下去；我希望画面永远停止在这一刻，就像那些伤害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秦王府还是到了，他把我放在王府边上的小巷子里，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大哥！”我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那个熟悉的背影顿了一下，没有回应，绝尘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我早已泪如雨下……
我后悔了，我不该叫他那声，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他，或许这一切只是我的幻觉！否则他有什么理由在自己的新婚之夜抽身前来救我！
我又开始做梦，梦里在追逐一个背影，像是他又不是他，把我折腾的疲惫不堪……
隔天半夜，我又被噩梦惊醒，突然发现一双眼睛正盯着我！
我吓出一身冷汗，正要发声，却被他捂着了嘴，“嘘！别出声，是我！”
“秦王！”我大惊，“怎么是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却没当回事，钻进我的被窝将我搂在怀里，轻巧道，“我想念你，就回来看看你！”
“可你是主帅，怎能撇下军中将士，说回就回！”我还是不放心。
他不跟我纠缠，用他宽大又温暖的手抚了抚我僵硬的身子，柔声道，“告诉我，你刚刚在做什么梦？”
不知为什么，他的安抚对我很受用，我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只能摇头不语。
“是不是太子欺负你了？”他静静道。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有派人监视我的行踪？我抬头疑惑的望着他，只听他又继续道，“我早晚收拾他！”
黑暗中，我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他和大哥一样，身上潜藏着一股狠劲。这种狠劲对敌人是无限的杀伤力，对自己人却是最强大的保护。叫我有种被宠到了的感觉，不觉有些陷入他的怀抱。
他似乎也觉察道我的身体发出的细微的变化，轻笑着将我拥的更深。
转而，又听他温和道，“你怪我吗？”
我知道他是说派人监视我的事，摇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我又想到他连夜赶来一定十分辛苦，便嗔怪道，“其实你不必赶回来，你的密探难道没告诉你我没事吗？”
他又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没事，不过要亲眼看见你才放心！以后不要随便一个人出门，我会加派人手保护你。”
我默默点头答应。
说完他便要起身，我以为他又是要去睡卧榻，那里又冷又硬，一定很不舒服。连忙拉住他的衣角，“去哪儿？”
“舍不得我走？”他被我一拉，顺势又快速转回身来，鼻尖近的几乎与我触碰，眸子闪着光。
我不由脸上灼烧，往后缩了缩，“你一路奔波，一定很累，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他又低头笑了下，不过有些自嘲，又略带些无奈道，“我今晚还得赶回军中，明早还有一次攻城，需我亲自指挥！”
“这么急？”我突然有些心疼他，愣了愣，不过他既有军务在身，也不便留他，松开他的衣角，只轻轻道，“那……那你骑踏雪回去，路上多加小心！”
他微笑点头表示同意，扶我躺下，帮我盖好被子，又道，“我知道你经常失眠，你身子本来就弱，答应我以后要好好睡觉，不准胡思乱想，知道了吗？”
他的语气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霸道又不失温柔。我有些着迷，乖乖的点了点头，他这才出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