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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在此之后,湛临渊避开各处城镇官道专挑山林小道,晚间便借宿在农家,若是赶不上附近有农户便露宿林间山洞,好在此时刚刚入秋,两人均有内力在身,倒也不惧夜间的寒凉。这般走了数日之后,两人便出了丘尼山境进入白云山境,依旧向东南行,十余日后便来到白云山境东南之地的一片深山之中。

山路崎岖难行,湛临渊只好丢弃马车背着寂空赶路。入山之后走了近两个时辰便已到群山深处,眼见天色渐黑,便在一条山涧小溪边安置下来。溪边竖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湛临渊将寂空小心背到岩石背风处躺倒。月亮渐渐升了起来,周围群山耸立,林木茂密,森然无声,深山密林中自然没有人声踪迹,但奇怪的是,这里连鸟兽虫豸的叫声也没有。草地上渐渐升起薄薄的雾气,湛临渊绕着岩石撒上一圈淡紫色药粉,那雾气飘到此处便似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一般,不再继续往前。火堆生起,明灭火光中,湛临渊看到寂空眉头紧紧皱起,日渐消瘦的脸庞上满是痛苦之色,忙从怀中掏出一颗丹阳丸喂进他口中,虽然明知丹阳丸对他伤势毫无起色,但见他痛苦难当总忍不住要做些什么,哪怕能减轻一丝半点儿的痛苦也好。取出水壶,揽住他肩背喂水送药,哪知寂空昏迷之中根本无法吞咽,喂进去的水从嘴角两边汩汩流出,不由叹息一声,抬起衣袖轻轻为他擦干水渍。

寂空自丘尼山下洞中清醒过一次后便再也没有清醒过,一路上神志昏沉,一时犹如置身火海,炙热难当,一时又仿佛坠入冰窖,冰寒刺骨。内息鼓噪暴乱,仿佛要撑破皮肤一般,偏偏全身动弹不得,胸口烦恶,想要大叫却又叫不出声,仿佛身处梦魇一般。唇间适时传来一阵清凉,他舌尖尝到一丝甘甜,神智未清间便顺应本能贪婪地大口吸吮起来,想睁眼却觉眼皮有千斤重般怎么也撑不起来,努力将眼皮撑开一线,便瞧见湛临渊一张胡子拉碴的憔悴俊脸近在咫尺,脸上神色颇为忧急,脑中一阵撕裂般剧痛传来,便此又人事不知了。

林间的雾气越来越多,但却始终围着湛临渊用药粉划出的圆圈打转,圆圈之外已伸手不见五指。忽得,湛临渊握紧流光剑横在胸前,紧紧盯着浓郁的夜色。渐渐的,一个婀娜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雾气里,待身影走近,却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女,这少女背着药篓,手里拿着一把药锄,在圆圈外一丈远处站定,一言不发,冷冷看着火堆边的二人。

湛临渊一见这少女,顿时大喜,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喜道:“司徒师姐,想不到能在谷外遇到你!今日要叨扰了!”

那少女正是冥医司徒尘的女儿司徒若华,有二十几岁的年纪,容貌只算的上清秀,但一双眼却生得又黑又亮,睫毛纤长,让人不敢直视。她瞧了一眼药粉划出的圆圈,冷声道:“你也太过托大,竟敢夜闯这五毒瘴气阵,若不是我刚好在这附近挖草药,你以为凭你这紫苏粉就能挨过今晚吗?”

湛临渊心下一惊,暗道一声“好险!”,道:“我不知师姐已将三毒加上二毒变成五毒,只道有师姐给的紫苏粉便可无虞,还想明日再进谷叨扰,幸好今晚碰到师姐,多谢师姐前来相救。”

司徒若华跨进圆圈内,瞧见横躺在地的寂空,眉头微微一蹙,却没有说话。

湛临渊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他......有些不太好,想让司徒师伯来看看。”

司徒若华向寂空凝视半晌,眉头越皱越紧,她师从其父,一身医术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自然能看出眼前这人不只是“不太好”,但她性情冷淡,一向不喜多说话,便只点点头,随即转开目光。

湛临渊在她看向寂空时心中便紧张起来,只怕她认出寂空身份拒绝医治,见她神色平淡并不多问顿时松了一口气,转念想到:是了,洗华谷与世隔绝,不通世事,师伯和师姐并不知道关于他身份的消息。

眼见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开始向圆圈内飘散进来,司徒若华从腰间药囊中掏出两枚紫色药丸递给湛临渊,道:“一人一颗,服下即可。”

湛临渊知道这药丸必定是五毒瘴气的解药,忙接了过来,先将一颗送入寂空口中,眼见他无法吞咽心中顿时忧急,忍不住叫道:“司徒师姐!”

司徒若华见他接过药丸先喂给这位朋友,全然没想到自己先吃,便知这人对他极为重要,上前一步蹲下身来在寂空后颈处轻轻一推,便见寂空喉头滚动,咽下了口中药丸。

湛临渊喜道:“司徒师姐神技!”心中对洗华谷医治寂空的内伤信心大增。

司徒若华神色淡淡,借着火光向湛临渊仔细端详片刻,忽得伸手搭在他手腕处为他探脉。

湛临渊微微一怔,身形不动任她把脉。

良久,司徒若华放开他手腕,说道:“你之前被阴寒掌力所伤,不曾好好医治,近来又连日奔波劳顿,想必此刻左臂已是酸麻胀痛,这条胳膊是不想要了吗?”

湛临渊心中一惊,在摘星台被寂空阴寒掌力所伤后,他便暂且压制住伤势带着寂空一路南下洗华谷,路上要照顾伤势愈重的寂空更是无暇顾及,初时倒是无甚感觉,后来先是觉得左肩痛麻,渐渐又漫延至左臂,最近整条左臂更是又痛又麻几欲不能抬起。

他见司徒若华语气中颇有责备关切之意,心中微暖,柔声笑道:“是我大意了,今日遇到师姐看来我这条胳膊是保住了。”

司徒若华轻轻“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你先把解药服下,这伤等入谷后我再设法为你医治。”

湛临渊依言服下药丸,指着双目紧闭的寂空轻声问道:“师姐,那他的伤呢?你也能医好吗?”

司徒若华看了寂空一眼,道:“他......还是先让爹爹看看吧”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让湛临渊的心渐渐凉下来,眼见司徒若华转身走进夜色中,忙踢灭火堆,背起寂空追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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