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予的恶灵骸骨所用的武器非常独特,见过的人绝对忘不了。那是一把骨质大剑,需要两只手才能拿得起来,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应该就是剑刃两旁的无数尖锐利齿。如果说恶灵骸骨本身还只能给人带来害怕、恐惧,那拿着骨剑的恶灵骸骨代表的就是绝望,是让人相信地狱存在的最佳证明。
截杀那两名信使时戎予并不是没考虑过恶灵骸骨武器的问题,所以那天戎予还专门和巨君提起过这件事。巨君则让戎予放心,虽然战力不足,但用来处理后续事情的人手还是有的。他会安排专门的人掩埋尸体,遮掩痕迹的。
现在看来,巨君并没有做到这一点,所以还是被人从伤口处看出了武器的形状。戎予不知道巨君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一些了,因为戎予已经紧张到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戎予的脑子里现在满是“暴露了,怎么办…”这种想法。如果烙艾这时候质问戎予,戎予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理由来为自己辩解。一次非常标准的伏击加截杀,总不见得说自己杀错了人吧。而且戎予现在对于大哥巨君也产生了一些怀疑,如果解释的不好,后面就更难证明自己是被欺骗的了。
戎予继续保持着把头低下的姿势,不敢抬起来一点。就算这样,戎予也似乎能感觉到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了,特别是来自正前方的烙艾的眼神,让戎予感到窒息。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二哥不群说到武器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在暂时的停顿后继续说起了其他事。
按照不群所说,枫城的圣堂派出的三批信使已经全部被杀死,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信息没有传递出去。圣堂方面也得到了消息,对此非常愤怒,表示必要时可能会动用神圣卷轴,以神降术的方式和片区上级圣堂取得联系。只是按照至圣神教规定,神圣卷轴是只有非常紧急的情况下才能使用,在目前圣教和帝国如此微妙的关系下使用了神圣卷轴可能会带来无法意料的后果。
撇开圣教方面不谈,如果按照目前暂定的假想敌为本家方面罗兰那批人,那么枫城云家这里也必须要有相应的对策。
具体分析和策略制定则由烙艾的弟弟不惟负责。根据他的说法,目前推断本家方面会有两个不同的计划。一个是立即发动,以那名叫刃心的合字级高手为核心,对云家城堡进行突击,只要控制住烙艾就能以家主的名义让整个枫城云家停止反抗。第二个是拖时间,敌不动我不动,然后派遣人手在枫城外截杀信使。他们只要让至圣神教的人到的比本家的人晚就是胜利。
相对来说,采取第二个方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现在枫城云家上下可以说是外松内紧。一方面,不群已经和帝国军驻枫城的大队指挥使联系过了,以一万五千枚金币为代价换取了四个支队两百人的两周使用时间。当然那个叫做白毦的指挥使说所有金币都给了士兵,不过烙艾知道这些士兵一人大概最多可以拿到五十个金币,也就是说有五千个金币进了白毦的口袋。
这些帝国军士兵战力其实并不高,他们和城卫的区别也就是在装备和纪律上,甚至可能还有所不如。不过对于豪族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直接和帝国军发生冲突。以前就有过一个小豪族因为不小心杀死了一个小队的帝国军而直接被定性为叛国,整个家族被灭门的事情发生。所以烙艾会将这些士兵安排在城堡里几个关键点周围进行防守,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盾牌”。
除此之外,枫城云家将加强和枫城圣堂的联系,一起安排人想办法取得和地区级圣堂的联系。虽然不知道前一次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但这次会采取伪装,或者潜伏到商队中等各种方法。虽然这种方法肯定会造成人手损失,但也一定有人可以闯出去。
听着这位可以被称之枫城云家脑袋的男人在那边侃侃而谈,戎予在心下佩服的同时,却又想苦笑。也许在座的只有戎予知道,截杀那些信使的是枫城云家的自己人,是云家原本的继承人,是第二代所有人的大哥—巨君。
既然对象猜测错了,那所有的针对性措施也没有意义。这个时候罗兰那边的人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有另外一股势力虎视眈眈的潜伏在暗中,等待着机会扑出来杀死自己,甚至除掉整个枫城云家。
可惜的是,白的身份是一个“科学家”,他只对于分析数据或者科学研究方面感兴趣,对于这种谋划策略来说是一窍不通。也许戎予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他的二伯不惟的话,马上就可以想出计划,得到结果。只是戎予做不到这一点。
就在戎予纠结中,二伯的话已经说完了。在整个讨论过程中,戎予只是被动的点头应和。那三个后来进来的人都在踊跃的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不惟和不群两人一直微笑着倾听,而莽垣和摩伽则在旁一言不发。
这期间烙艾很少看向戎予,二哥也只是偶尔把目光转过来,反而是二伯不惟经常微笑着问戎予的看法,当然戎予说不出什么来。
大家具体说了什么戎予根本没听进去,只想着能快点结束,然后自己找机会单独把情况告诉自己的二哥不群。戎予肯定只有二哥会相信自己的话,并能帮自己说服父亲。一直以来二哥都是戎予最相信的人,也是现在戎予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好不容易才捱到了商讨结束,戎予低着头跟着大家一起走出书房门口,然后转头看去,却发现二哥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而是又从里面把门关上,似乎还要和父亲烙艾谈些什么。
戎予决定一定要尽快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二哥,就站在走廊上等着。周围的族卫自然之道戎予的身份,也不会上来驱赶,还有人好心的上来想为戎予引到座位上休息,被戎予婉言拒绝了。
刚在走廊上站了才一小会,一个家奴样的人朝着戎予走来,点头哈腰的轻声说道:“戎予少爷,还请允许我为您带路,有人想见见您。”
戎予楞了一下,想想自己在这城堡里还真的不认识谁,真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二哥。难道二哥看出了自己有话想和他说,所以安排人来找自己?
想到这一点,戎予点了点头,跟着这个家奴往旁边走了过去。
这个家奴明显非常熟悉城堡的内部,行走之间没有半分犹豫,而且走的都是没什么人的僻静道路。只过了一会,戎予感到自己应该已经到了城堡的后院内庭处。这里是家主烙艾这一支的直系亲属所居住的地方,戎予小时候也住过这里,所以大致上还有些印象。只是搬出去后,戎予就再也没回到这里过,看着这些熟悉的风景,不禁有一丝怀念的心情涌上戎予心头。
正看到一棵小时候经常在下面玩的大树,突然发现树后转出一人,却正是刚才一直在戎予心里面转的大哥巨君。
他还是一身学士打扮,坐在轮椅上,朝着戎予微笑点头,仿佛是第一天见面的那个时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戎予却吓的浑身一抖,连忙转身想找那个引路的家奴,却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
在转过身来,大哥巨君已经在朝戎予招手了。
“怎么办?”戎予在心里面问着白。
“走过去!”白很坚定的告诉戎予。
戎予也明白,既然安排人将自己引到这里,想必巨君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逃避不是办法,有时面对危险只有迎上前去。
当然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戎予故意挑了一条挨着花坛边缘的路,然后右手不着痕迹的一个摆动,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滑入了花坛的草丛中。
从见到戎予开始,巨君就一直在淡淡的微笑着,真的像一位大哥看着在外面顽皮的弟弟回到家中,仿佛开口就会说在外面玩的怎么样,饿不饿,厨房里已经准备下饭之类的话。
也许这就是戎予心中真正的期盼。
“能陪我走一走吗?”大哥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慈祥。戎予正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到后连忙走到巨君的轮椅之后,推着轮椅慢慢走了起来。
巨君一边给戎予指路,一边用兄弟之间谈心的声音说到:“想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戎予紧张的说到:“哦……不,我是说…哦,当然…”
巨君并没有在意戎予的这份紧张,还是用着平缓的语调说到:“从前有户人家,还算有些家产,日子过的还不错。家里有一位还算和善的父亲,他有好几个妻子,给他生了好几个孩子…”
戎予不知道巨君说这些话干什么,仿佛真的准备告诉自己一个故事。
“这位父亲对孩子一向不错,尤其是最大的那个儿子。父亲一直教导儿子,将来要成为一个勇敢聪明的人,长大后要继承家业,并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大儿子很相信父亲的话,也一直拼命努力的去学习做一个合格的家主,想象着长大后将和弟弟妹妹们一起把家族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美好…”
巨君的话说到这里,戎予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可能说的就是枫城云家,而那个最大的儿子就是巨君自己。
“可是这个大儿子是个傻子,他只看到了父亲愿意给他看的一切。他不知道人世间的丑陋与恶毒,不知道那些对着他的笑脸背后可能是嫉妒和憎恨,不知道所谓的感情在这个世界上的分量有多么的轻微,轻微到不值一提…”
巨君说出的话让戎予感到不舒服起来,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家主的位置只有一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会是这个家主的。那么为什么那个大儿子能拥有这一切,他不配!因为他傻,傻到相信亲情、相信友谊、相信善良、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去珍惜爱护的东西…”
巨君的音调没变,还是那么轻柔,但话语里的意思让戎予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也许将要听到的东西会是他所不愿意听到的。
“所以,那个傻子出事情了。一副被反复检查的马鞍脚蹬突然断裂,而且不巧的是那个傻子正坐在这马鞍上,更不巧的是马鞍还绑在一匹正在狂奔的马背上…”
巨君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低沉。
“你看,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