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还没有完全过去,太阳刚刚爬上山坡,开始向大地展露出自己灼热的身姿,灌木从中背阴处的露水还没有完全消失,个别夜行动物也在急匆匆的赶回巢穴中。这个时候,正是整个枫城开始苏醒过来,投入到新的繁忙一天的开端。
在枫城东面的安谧森林中,一个普通旅行者打扮的人,正骑在一匹马上沿着道路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着。
这名旅行者的姿势十分奇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端坐在马上稍微牵动着缰绳,让马可以保持舒适的状态。他整个人扑在马背上,双脚紧紧的夹住马鞍,左手抱紧了马的脖子,右手不断的挥舞着马鞭抽打着身下的马匹。这种骑马的姿势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种长距离旅行的道路上,而是更应该出现在帝都的赛马场上,或者战场中正在冲锋的骑士团里。
从这名旅行者不断向后面张望,以及那张苍白流汗,瞪大了双眼的脸庞上可以看出惊恐焦虑以及紧张担忧等等负面情绪。可以看得出来,他害怕极了。
可是不管他如何东张希望,也找不到那个让他如此恐惧的存在。他只知道那个存在肯定还在跟着他,而且注定将要杀死他,就像杀死他的同伴那样。
那是个恐怖的存在,完全由白骨组成,但又不像是普通的骷髅。这个恶魔浑身长着尖锐的利刺,连头骨上都有奇形怪状的锥形凸起,让它看起来就分外狰狞。它的速度非常快,凭借双腿在地面奔跑的速度竟然能赶得上自己骑马的速度。而且它行动无声无息,躲藏在密林中一点踪迹也显现不出。旅行者的同伴就是在完全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被这个恐怖的恶魔从一旁窜出然后一剑斩下了头颅。
说是斩其实并不贴切,这个恶魔手里的巨剑两边开刃处全都是利齿,也许用撕下来才更合适。
从这恶魔的动作来看,旅行者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虽然自己有着启字级斗士的实力,但长年疏于练习没有任何进步的自己肯定不是这个残忍恶魔的对手。现在的他只希望能遇到旅行团或者砍柴、打猎的人,能让恶魔转移目标或者拖住恶魔就好,只要稍微一会会就好,自己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逃出生天。
在这个被吓坏了的可怜虫身后不远处的丛林里,戎予正骑着骨兽紧紧追赶着自己的猎物。因为不想暴露,所以戎予一直在林中前行,还好装上灵魂之心后,身下的骨兽已经能自己判别道路,甚至可以连续在半空中的树枝之间纵跃。
两具恶灵骸骨紧紧的跟在戎予的身边。虽然单论速度和灵活性,恶灵骸骨比不过戎予身下的骨兽,但因为不用驼人而且可以手脚并用,所以恶灵骸骨的速度也不比驮着戎予的骨兽慢多少。
昨晚和大哥巨君商议后,戎予就按照巨君的安排,提前赶到了安谧森林南路这里。按照巨君得到的信息,至圣神教的一批信使将会从这经过。考虑到这条路相对来说更容易埋伏,巨君就把这里交给了戎予,另外两批人则由巨君自己的人来拦截。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戎予倒也没有半点含糊,趁着夜色从巨君早已打点好了的南门出城,然后连夜赶到了安谧森林南路,并提前做好了埋伏准备。
只是信使出现后,戎予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他一直以为信使只有一名,没有注意到巨君始终用的是“批”这个词。所以当两名信使一前一后出现时,戎予发现自己的恶灵骸骨埋伏的位置存在很大问题。一个前后包夹的想法非常完美,但从两名信使之间的距离来看无论如何都只能拦下一人。
时间不等人,信使的马速非常快,短短的十几秒时间里,戎予果断做出决定,先杀死一人。
恶灵骸骨动手的时机非常完美。那是一个小小的拐弯处,跑在前面的信使刚好稍微放慢了速度准备转弯,然后原本负责拦截的恶灵骸骨从隐身处暴起而出,一剑砍断了他的头颅。
在戎予想来,只要第二名信使有那么一丝犹豫放缓速度,或者准备转身逃跑,自己那负责包抄的恶灵骸骨就有时间追杀并杀死他。但后面那位信使十分机灵,发现前面的同伴被杀死的瞬间做出了非常正确的决定。
他不但没有放慢马速,反而加快了速度,以极其危险的动作绕过了弯道,向着前面冲了过去,让戎予失去了攻击他的最好时机。
不得已,戎予只能带着两具恶灵骸骨在后面追赶信使。还好不久前刚刚换过魔导石,恶灵骸骨和骨兽都还能坚持一会。而那位信使的马匹看来是无法在这种速度下坚持太久的。
果然,才刚刚跑了不久,戎予已经能够发现马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戎予故意让恶灵骸骨出现在信使的视野中,那个可怜虫只能再次把马速催上去。这样反复两次后,那匹可怜的马无论信使怎么催促,也不能再提高速度了。
看着前面猎物的速度再次慢了下来,戎予不再犹豫,让白操纵着两具恶灵骸骨一左一右包抄了上去。
右边的恶灵骸骨先扑了出来,带着一股寒风用整个身躯撞向对手。信使反应极快,猛拉缰绳把马匹带的往左边倾斜了过去,将将的躲过了这具恶灵骸骨的袭击。
可惜的是恶灵骸骨有两具。
当看到左边再出现了另一个白骨恶魔时,信使瞪大了眼睛,放弃了一切抵抗。
为了躲最先出现的敌人,信使和马已经将身体完全向左侧倾斜,力道已经用足,没有任何变更的余地。他眼睁睁的看着一把恐惧的巨剑刺穿自己胸腹,然后整个人就这么被左侧的恶灵骸骨挑向空中,再像一只破口袋一样甩向路旁。
那匹跑的快要累死的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往前冲出去好远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在远处停了下来,回头呆呆的望着这里。而它的主人只能躺在草丛中用尽全身的力量呼吸着,不过随着血液从胸腹间的大洞中不断流出,这种呼吸也在慢慢变缓,只有身体在无规则的抽搐着。
戎予从开始就没有露面过,但最后的时刻,他还是想去看看,确保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看到戎予骑着骨兽缓缓的从旁边林木深处出现,来到自己面前,那个躺在地上的信使双眼突然睁大,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戎予一愣,赶快走上前去想问一问,但发现这人已经完全断气了。
心中的疑惑得不到解答,不过戎予还是记住了自己大哥的话。只要自己的任务完成,就以最快速度离开,巨君会安排人处理所有收尾工作。
仿佛要逃离这里一样,戎予骑着骨兽,带着两具恶灵骸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他没注意到的是,远处丛林深处,隐隐预约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枫城西面,枫山脚下,一处河流。戎予带着恶灵骸骨并没有回到枫城家中,而是来到了这里。
虽然实际上刚才杀死两人时并没有多少血迹污秽沾染在恶灵骸骨身上,但戎予就是下意识的觉得恶灵骸骨身上十分的血腥肮脏。他已经在这里洗刷了很长时间,就是觉得洗不干净,仿佛一直有一股血腥气漂浮在戎予的鼻端,甚至顺着鼻子充斥到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
戎予的手已经酸的好像再也举不动了,但还是机械式的举起,放下,再举起,再放下。直到脑海中白的一声叹息。
“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戎予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前面在杀死那两名信使时因为紧张,戎予只想到完成任务。到了现在放松下来后,戎予的脑海中不停的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尤其是第二个信使的死亡,那抽搐的身躯,不断喷血的残体还有那失去神采的眼神给戎予带来太多冲击。
戎予一抬头,看到自己的恶灵骸骨就在眼前,两双黑洞洞的眼睛就那么瞪着自己,竟然吓的倒退了几步,一跤摔倒在地。一股酸涩之气从胸腹涌了上来,戎予不禁头一歪,哇哇的呕了出来。
过了很长时间,戎予才缓了过来,带着骨兽和恶灵骸骨走向自己的秘密实验室。按照和大哥巨君说好的,他将在城外等到夜间才回去,降低被人发现的几率。
一直保持沉默的白这时终于说话了,“很不好受,是吗?”
戎予的嘴里现在还是一股怪味,但更让戎予难受的是第一次杀人带来的那股挥之不去的感觉,说不上是痛苦、是悲伤、是如芒刺在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小小的刺激和愉悦。
是的,现在最让戎予迷茫的就是他竟然在心底最深处有那么一丝丝的愉悦感,那种把别人的生命完全尽在掌握的快感,那种可以随意操纵别人命运的愉悦。虽然戎予不想面对,但他不能否认自己内心的这一丝丝感觉。这种感觉在恶灵骸骨暴虐成字级斗士朔风时,在一群以前欺负戎予的人低声下气的来讨饶时,在那些从不把戎予放在眼里的管事家奴满是讨好的目光中,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在戎予心底,只是没有像这次感觉那么清楚。
就在杀死最后一名信使后,戎予慢慢的走向那滩不断抽搐的残躯时,戎予很清楚的触及到了这个感觉。
这一点,连白他也不想告诉。
所以,戎予只能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