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云把齐纹远塞进车里,自己也慌忙进车以免更多的沙尘进入车内。齐纹远的眼睛因为进入沙尘而不停地流出好几行眼泪,张助理用矿泉水倒在纸巾上给她擦拭。齐纹远哎呀哎吁了一会儿才可以慢慢张开眼睛,又因为心理作用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全是沙子而不停地自己咳嗽,吐口水。
马奇在桥上睁不开眼,靠着摸索和路人判断着方向往前爬行,偶尔有人踩到她的手,或与她相撞,此时都没有人想停下来计较,都各自向前进。过了好一会儿才爬下桥,她扶着一个广告牌的杆慢慢站起来往家的方向慢慢走。
“今天怎么起这么大的沙尘暴,天气预报也没说。”张助理抱怨着,翻看新闻。“福源市百年奇观”,“福源市特大沙尘暴”等标题占据着主版块。
“已经9点了,纹纹一会儿尘沙小一点我们就走啦?”
“嗯。”齐纹远还在思考着刚刚经历的事情,一直没回应张助理的自言自语。
“你今天到底在等谁啊?”张云山好奇地问道,他刚才眯着眼睛,没有注意到倒在齐纹远身后的马奇,而且这的确是齐纹远头一次有那么大耐心。
“不是道告诉你了嘛,”齐纹远提到音量。
“别拿那个什么梦忽悠我,谁信啊?”
齐纹远不想多说,心想“这种说了不信的人最烦”嘴一瘪不再理会他。
待到沙尘逐渐消散,灯光逐渐可以点明四周,可见度较高的时候,齐纹远从车的后窗望向大桥,已经只有寥寥几人在走动,其中不见马奇的身影。张助理发动了汽车缓慢小心地向前移动,驶离桥面。马奇的头靠在参差的水泥墙上,心里好像被剜去了一块,血水化作泪从眼睛里流出来。她转过身,用手把眼泪擦开,后脑勺靠住墙面滑下去,头发被突出的小沙粒钩起成一面扇状,最后一动不动,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玩偶。泪水浸满她的脸,想一块清澈河底的美玉。她抬头望着天,是无边际的黑色,一瞬间,她陷入完完全全的黑色晕过去了。
那一天,她们原本都在各自的方向走,却不知在大桥相撞的那一刻以后,命运已被悄悄支配。
半个小时以后,冷风开始侵袭马奇的肌肤,地面的冰寒从接触地面的地方开始蔓延至马奇全身。昼夜温差很大,马奇睁开眼睛,周围恢复了黑夜本来的样貌,刚才的天光和长沙丝毫不留痕迹。她不太搞得清那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裹紧校服外套,埋头向家的反方向走,她也不知道怎么走,刚准备转进一条巷子,就被一个甩出的酒瓶砸在头上,她一下侧跪在地上,酒瓶摔在地上陈了晶莹的碎片。听见里面有好几个人带着醉意的笑声,越来越近,马奇立马爬起来跑。挑逗的讥笑话语追得她飞奔起来,街道很阴暗,心里暗自害怕被什么东西绊倒,有全力往前冲。
跑过两条街身后就不再有人的声音,她踩着自己的影子走过大桥,朝东市区走去。晚上10点,东市区宛如白昼,一栋栋大楼齐放亮彩,变换着不同的图案文字,像争奇斗艳的选美大赛,东市没有黑夜,晚上灯光毫不逊色于白天的阳光。马奇从没有过晚上待在东市区,与西市的冷清不同,东市此时的人还络绎不绝,男男女女,挽着,谈笑着恣意地从马奇身边走过,让她感到安全。她放松下来,和他们一样随意在街上逛玩。
齐纹远一路上想着那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女孩,到家以后捂着脸冲进房间,不让阿姨看见,不然阿姨又要大费周章地折腾一番。阿姨着急地进来询问时她已经进浴室洗澡,出来以后又马上昏昏睡去,丝毫没给阿姨关心询问的机会,窝进柔软的被窝里,进入了恬静的梦里。
“你决定了?”一个悠远的声音穿进齐纹远的耳中。
“什么?”
“把你的运势分一点给那个女孩,她很值得让人同情。”
“为什么?什么意思?”
“你已经享受了这么久,还不够吗?你也会有报酬,我会实现你的很多欲望,”
“什么欲望?”
“当我感受到你的欲望,我就会帮你实现。这可比财运珍贵多了。”
“真的?”齐纹远的声音略显激动。
再没有人回答,床头台灯的黄色光可以勉强照亮整个房间,齐纹远在对话中清醒过来,原以为是梦,外面却的确有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皱了皱眉心里打鼓,从床上滑下来,慢慢打开房间门,客厅的强烈的光一下刺进她的眼睛,眼前一片亮白,一片嘈杂的声音从门缝里穿进来。齐纹远一下怒火中烧,穿着睡衣跑出去,扶在二楼的扶杆上,看见爸爸和一群人正在焦急地谈论,不停地打出电话,马上又有电话打进来,又在电脑键盘上嘀嘀哒哒地敲打,一片嘈杂。齐纹远转进房间随意抓起个东西扔下去,擦脸的乳瓶刚好砸在大理石的茶几上,干脆的一声,破碎后向四周喷发,溅在周围人的脸上,衣服上或者裤子上。原本一片动态的画面一下静止,几秒后人们才开始用纸擦掉自己身上的乳液,震惊地望向楼上。
“大晚上的不睡觉,要吵别在家里吵!”齐纹远厉声朝下喊道“你们不睡觉有人要睡,烦死人了。”
人们小声抱怨,瞟向齐渊,看一下这个平时严肃一丝不苟的商人,会怎么面对这种场面。齐渊的眼神里上一秒怒气还在燃烧,但在看向齐纹远的一个转头里,又变得温柔了,
“纹纹,爸爸今天的事实在是亟不可待,才把人叫到家里来,你继续休息,我们回公司工作。”然后又慈爱地笑笑。
齐纹远居高临下,一个白眼转头才进屋去了。
这一场面震惊了屋里的所有人,没想到在外气势如虹的大老板,会对自己女儿言听计从,溺爱成这样。场面再一次陷入静止,大家这次面面相觑。“走吧同事们,我们回公司继续,不打扰齐老板家里人。”一个聪明人说道。
这些人才连忙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夜已经很深,明亮度虽然没有减暗,人却已经没有几个,“也许已经凌晨了。”马奇坐在一家药店的台阶上想。
马奇抬头张望了一圈,看见了好几个不同角度的监控,眼前人来人往,眼前打了一个哈欠安心合上眼睛。她意识到,她跟他们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他们可以在晚上放心大胆的出来玩,这是他们正愉悦的时刻,却是自己最痛苦的时刻,但转念一想大概又是一样的,他们也有不快的时候,只是今天恰巧,他们的快乐撞上了我的不幸而已。想着刚要入睡,被一列飞驰而过的汽车声吓醒,一眼就看见一个面色严峻的中年人的脸飞驰而过,她的心砰砰直跳,伴着一种紧张情绪,直到它们无影无踪才渐渐平静下来。又把头埋在膝盖上,像一个佝偻的流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