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警察局挨到凌晨。齐纹远和齐渊被隔离开，齐纹远被带到办公大厅的座位上，眼前人挺胸抬头在她眼前走来走去，齐渊不知被关在什么地方。齐纹远从他们的对话中大概知道他爸爸将以私藏枪支，故意伤人和危害食品安全等各种各样的罪被起诉。在警局待了不一会儿，张山云就赶来，张山云一番说情，他们才只问了她几个问题就同意她回去。
“小姑娘，知道你爸是干嘛的嘛？”一个年级偏大，瘦削却健康的中年男人坐在她对面问道。
“做生意的。”
“什么生意？”
“吃的，很多店都是我爸的。”
“嗯，很好。那你知道你爸最近在忙什么事或者以前出过什么事吗？”
“不知道。”齐纹远摇摇头，有一种被上课被问道知识盲区的慌乱。
那人微笑着继续“那你知道他今天的枪哪里来的，他以前一直带着枪吗？”
“我不，不知道，我平时不经常见得到他的”眼前浮出刚才那幅骇人的画面，声音都在颤抖“平时应该没有，我不知道。”“包庇罪”三个字一下又闪现，明明她的确不知道，却心虚得发慌。
问话很快结束，齐纹远自始至终没有见到自己的爸爸。一页一页的纸在桌子上垒起，大厅内灯光明亮得晃着人的眼睛，即使那双红肿的大眼睛睁不开，眼泪还是失禁似得往外流。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都可以戳中她现在完全没有任何保护罩的脆弱的内心，几分钟后以为已经缓过来了，一有人同她说话又难受起来。
就这样的情况下，张山云扶着齐纹远进车。警察局坐落在一条到了夜晚便光线幽暗的大道上，对街的垃圾箱会让人看成一个具有危险性的壮汉，如果在这样的暗色里受到惊吓，人们一定会全力奔向这个发散亮眼光芒的地方，但现在它狠狠地刺痛着齐纹远的眼睛。
张山云打开前座车顶的灯，光线刚好点燃黑暗到后座齐纹远的小腹的位置。
“我爸要坐牢了。”她用一种冷静和压制的语调说道，然而眼泪又开始沸腾。
“这次的事很大，也太突然，压不下来，”他对着前面一片黑色好像自言自语，“他今天本来打算走到，最后还是留下来了。”
“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东西吧。”他慢慢补充。
齐纹远庆幸自己的脸是在阴影里的，看不出她现在又有两行热泪勾勒出她的脸部轮廓，她也不敢做出抬手的动作，不敢作答，害怕被张助理听见她颤抖的声音。
“明天可能全市的人都会知道，福源市最大的食品企业董事长入狱，还有这底下一系列的事情都会一股脑被揭开，”他耐心地慢慢对齐纹远讲“那时候四面八方的骂名就会背到你和你爸爸身上，这是不可避免的。”
“还有，这几天你们家被封起来了，你去你舅舅家住几天。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你爸帮他们付清了他们房子的尾款，还给了他们足够养你到25岁的钱，但是，”他强调到“前提是你不像以前那样铺张浪费。”
“你爸还说要让你学会独立，这实在难。”他娓娓道来“阿姨帮你们打包完东西，又回去打扫了一天的房子，自己回老家去了，过几天我也去其他地方了，你把我电话留好”
“那天，那天我们在桥上的时候，就是那个沙尘暴是几点？”他的话突然被截断，齐纹远的眼睛了闪出光，洒在他眼中。
“什么啊？纹纹，你不会现在还惦记着你的那个梦吧！”张山云生气地转过头，“怎么还一点长进都没有。”他心想。
“什么时间嘛?”在齐纹远的潜意识里，即使不切实际，被认为异想天开，她始终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和那个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并且在很久之前，这个梦三番两次出现的时候，她就可以隐约预感到，它会给她带来什么。
“大约九点多的时候吧，”他不耐烦地翻翻新闻，补充道“九点十分。”
“那那天股市下跌什么时候？”齐纹远终于将脸探出来，靠在副驾驶的靠背上。
“九点十五分。”
“你看！很近嘛，”她知道后面是一顿张助理说一些类似于不可理喻的话，立马接到“我手机掉了，给我买一个。”
“好哦，明天我给你送过来。明天周末不上课吧，一起去选个你喜欢的也行。”
“不用，你随便挑一个，我明天想睡觉。”
“都这样了还睡得着啊！”他惊讶地说。
“那不然怎么办嘛？我有什么办法。”说罢，就靠在车窗玻璃上合上了眼。这时他们的车才在黑夜里缓缓前进。
当天下午，马奇收拾出要给小环的两袋东西，自行车放不下，她只好提着口袋往医院走。塑料口袋的提手在手掌上拧成细细的一股，嵌进她的肉里，她感觉自己的小臂和手臂要被扯开，但还是要紧牙坚持往前走。中途总有电瓶车，出租车和一些跑生意赚钱的车找她，她都摇头表示拒绝。
她走进东市的大街到，总有人对这样的情形感到讶异且怜悯。“在他们心里，我该承受力多么大的困难啊！而他们不知道，这已经是我的生活中轻松的部分了。”马奇心想只觉得这些凤凰孔雀的同情心真是无知造成的。
小环的医药费和住院费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钱补上了，大概率是借来的，这让马奇放心很多。小环还被转到了一个两人的病房，凉快多了，也宽敞了许多，夏天8，9个人闷挤在一间房里实在令人不适。同他一起的是一位老人，外表不能判断他得了什么病，面色憔悴与沧桑平分秋色，有一个年轻小姑娘在照顾他。
她进去的时候妈妈看守在小环身边，扎着小环插着针的手，以防他睡觉时碰疼。小环睡得很安详，脸上的血色还没有恢复，邱叶把头侧靠在病床严。马奇完全不理会那边病床来的目光，她只在不得已扫过他们时眼光才会在他们身上停留不长过2秒。人总是对陌生人有着讲话的欲望，渴望了解他人的故事，地位等一切激起兴趣的东西，也渴望对他人表达自己，这样的对话往往是浪费时间，有时还要耗费精力，马奇并不想去经营。
